#美學狀態系列|觀塘的美學狀態
年少的我,不大懂得欣賞觀塘的美。
我偏好上環那種文藝氣質,是精緻的,對比下來覺得觀塘的工業風,既粗獷又難以親近。
工廈一般樓底高,並以大停車場作入口。工業大廈設計注重功能,每棟工廈的外表都差不多,都有大窗口、大間隔、大刀闊斧的氣概。走在開源道一帶工廈林立的街道,迎面都是停車場,裏面的更亭都坐著一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保安叔叔。我們要抬頭用心細看才能看到大廈名稱,感覺好像去了大人國,給人一種探險旅途中的不安感。工業大廈牆身沒有多餘粉飾、保留了粗躁表面,看起來不就像穿著不修邊幅又抽著煙的中年男子!
從空間結構上,我覺得這些工業樓宇設計予的對象是大型貨品,而不是人類,難怪我都覺得難以代入,欠缺親近感。整齊一格格的空間劃分、缺乏韻律感,大型空間使樓宇不能給人被包圍與安全的感覺。而工廈較為統一的外型,讓我就如置身一棟棟由怪獸假扮的大廈迷宮之中,難以找到出路。
假如說十八區都有「男」「女」氣質之分,那麼觀塘是Masculine 到一個極點。那是不好嗎?我不喜歡嗎?曾經的我以為是這樣。
現在,我看事情不一樣了。我更有能耐去學習欣賞粗獷的美感。溫柔的上環及溫柔的人,當然便於理解,又易入口。但是粗獷的人與區,表面上不帶花言巧語,卻實實際際,簡單直接,熟悉了便能滋生安全親切感。
我認為,逗留在什麼形式的大廈裏面,對性情、性格有直接的影響。當旁邊公路車輛不停高速駛過、你自不然會提高聲量說話;在樸實無華的大廈裏工作,你也不需要花俏裝扮懶係自命不凡。
「保安叔叔,我想問工廈前座入口是這裡嗎?」
傳來一把粗獷聲調:
「靚妹,一睇就知你未黎過,前面按lift就是!」
我想,只要你願意穿透過這些粗獷聲音,其實這個區分的人也是溫柔的。
這是關於觀塘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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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灣的美學狀態 在 趙綺婷 Elaine Chiu's Art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長沙灣的美學狀態🚶🏾♂️】
每次來到長沙灣,都有莫名的傷感。
長沙灣,與深水埗相鄰,卻是許多大型重建項目率先開刀的地方。走在街頭,抬頭就是林立的新建「牙籤樓」— 收地面積小,空間緊絀,所以向上發展,建成又高又窄的樓宇。一棟又一棟的尖樓,在舊區中突然冒起,不僅與鄰近的較四平八穩的唐樓形成強烈對比,更因數量逐步上升,形成了垂直、但又不穩、唐突的城市新貌。
牙籤樓對於舊社區城景美學帶來的威脅,尚可「隻眼開,隻眼閉」,因為牙籤之形,瘦瘦窄窄,雖比例不好看,霸佔的視覺空間卻不多。毫無正氣,帶給人畸形和不安感,但對城景美學未有巨大的破壞。
反而,大型新式樓盤和商場,更值關注。這些樓盤倘若放在荔枝角區,不會帶來視覺衝突,但當這些稜角分明,材質刺眼(如玻璃幕牆等反光物料)的巨型建築物硬生生地空降到長沙灣這個老區中,便產生了強烈的視覺衝突。何出此言?首先,與荔枝角這種新發展的地區不同,長沙灣與深水埗區本身社區歷史悠久,充滿著唐樓、老招牌、傳統街市等等有機的建築物與城市元素。「有機」(organic),就是由下而上(bottom-up),由民間建成,自然產生,而非規劃而成的。例如招牌,之所以為本土特色,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有機:殖民時期港英政府有意放任和忽略,沒有禁止民間商家去豎立這些立體廣告牌,間接促成了這種民間藝術。有機而成的社區,都有共通點 : 民策建築,以用家為本,空間應用靈活,沒有由上而下硬套的價值觀。例如,鄰里之間共享小巷、便於移動的臨時街市排檔等等,長沙灣正是如此。視覺上,唐樓樓層不高,比例上是橫置的長方體,具有安穩的視覺效果。而唐樓外牆,多採用水泥然後上漆,是不反光的物料,並以暖色居多。舊區建築物少用玻璃幕牆,所以整個社區色溫和暖。而招牌、街市簷篷等元素,為城景加添有機而凌亂的曲線、柔軟的質感、和一些鮮豔的顏色。所以,長沙灣給我的城景美學印象,是偏暖調、用色鮮豔、有凌亂密集感、架空重疊感,而又氣質穩重、質感豐富的有機老區。
可惜,舊貌和自身氣質,在長沙灣區的重建計劃中,被視為一文不值。新舊夾雜,卻完全沒有新舊交融的意思。這個過程是唐突的、格硬的、甚至是蠻不講理的。我看到的新樓盤設計,無論在外型、佔地和擺位方面,都絲毫沒有尊重或呼應該區的氣質。新樓盤豎立的方式就好像一句句居高臨下的宣言(statement):「我是新的,我來就是要取代你們。」垂直的邊線,與身邊的舊樓緊緊相接,佔盡每一寸可用的水平和垂直空間,不留一絲喘息的空間。反光的外牆用料,驕傲的把承建商自以為的摩登美學活生生硬奪到舊區中,妄顧其他性格的建築物的感受。霸道,毫無歉意,是這批新建築至高無上的姿態,散發著「發展才是硬道理」的意識型態。
我的傷感,源於這種視本土氣質和傳統如無物的態度。每當我走在長沙灣街頭,看到矮唐樓後的牙籤樓和新樓盤、拆到所剩無幾的戰前轉角唐樓和招牌,不禁為逐步被饞食的本土空間擔憂。在今天的長沙灣,不單新舊建築之間毫無溝通,更是毫無嘗試過溝通,更是自以為是地認為不需要溝通。香港的城景,由有機的民間策畫 ,由下而上,逐漸被無機的霸權規劃 , 由上而下的取代。這個發展歷程中,犧牲的是民間氣質和民策能力,變成「新時代」毋須參與決策,只管接受結果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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