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達:特朗普的危險之處】
特朗普當然是危險的,但不是你認為或坊間認為的那種危險。
「特朗普政治」橫空出世,也是一道連結世界上各種人群的「橋樑」。特朗普出現,美國建制和不滿者得以真正對立起來。以前「甩皮甩骨人」不滿是發不出來的,也難以找到同聲同氣的社群。大報是看不起他們的、學院傳統是排擠他們的,鐵鏽帶的子弟要混進大都會,也肯定要入鄉隨俗,就像香港的國際線,也是無縫使用華盛頓以前的人權外交話語。
但現在有互聯網,也有自媒體,「甩皮甩骨人」發了聲,有了群聚,還意外把特朗普送進權力中心,讓素人的不滿有了官方抒發渠道,真是一發不可收拾。特朗普一出來,支持或者反對,在外國也可以形成政治或思想議題。香港就是這一波秩序輸出的終點之一,說是一場滑稽的輿論浩劫也不為過。記憶之中就是備受關注的國際路線人材,也開始對本地的侵粉現象感覺不安。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許是這種本地民情,令他們和華盛頓體系對不上嘴;也許是本地侵粉大剌剌的真性情,動不動就說人支持民主黨、是 deep state 一員,十分趕客,久而久之在香港就造成兩班人之間的某種分裂。中國因素是連合香港各界的公因數,美國因素卻成了分裂原子。
特朗普的中國政策,為苦困苦悶的香港提供了希望。希望是人生存下去的動力之一,太多則造成分不開理想和現實、分不開應然和實然。說到底在港台和海外「華人」網絡,純粹用陰謀論創作故事、用中國宮廷政治角度看待美國,還有特朗普崇拜,都是一個經濟問題多於思想問題。因為反送中,香港又多了一批人留意政治,然後就把希望寄托在美國,到街頭運動停止下來,好嬲好嬲或者好驚好驚的香港人,就只能寄情於政論網絡。
香港人的文化底子,說到底又是跟中國類似,就自然如此套用。逆侵侵在大選必勝、輸了之後亦必有後手會在最後關頭反勝,大概都是網絡噏主刷流量的方法。大家都是在計 YouTube 廣告或者 Patreon 那條數。事實上政治和狂熱是虛無,兩者加起來就更加虛無,但他們賺了錢和聲量,也許他們才是反送中的真正贏家。有很多海外 KOL 說完了侵,也就會回到繼續叫人走的方向。只要水源在,這一條水就會在。
六神無主的普通人,浸完熱水之後面對骨感的現實時,會否格外受挫,心理上會否不能再起,當然不是誰人會負責的。這世上心理上的弱者自然是佔多數,人們始終對強者有渴望,對被無端拯救有著幻想,特朗普如果收皮,這股需求也只會找尋其他宿主,也不見得是如何藐視就可以改變。
不過,反侵(粉)的朋友們,隱然因為侵粉存在而確定了自己脫離了 Matrix 控制,大概也是一種走入深層 Matrix 的節奏。特朗普對「知識份子 / 菁英」的危害,就更大於常人。
西方文明餘波所產生的知識份子,往往以為自己超越了特朗普現象,但其實他們是作為反面存在於這個故事當中,甚至是最受影響的一群。群眾找尋強者的節奏是不會變的,但知識菁英在特朗普的引誘之下,最終會走向敵視群眾的部落主義。最初在思想上解放眾人、連合眾人的初衷,會在自己逐漸變大的「反民粹」ego 下毀於一旦。為甚麼?因為輕藐甩皮甩骨的人民是最容易的。當我們看著各種網絡創作,看到他們將侵侵看作上帝挑選的狼王、整個美國都是 deep state、而 deep state 又是一班撒旦教,兩者在進行一場光明黑暗的對決,飽讀詩書的一群,一定覺得極為無稽。先有不滿本土鄉民「失禮國際」的情緒反彈,終覺同胞愚子不可教也。起先是不能理解,後來是沮喪和怨恨。
因為陰謀論撐侵太亂來、太自圓其說,知識菁英就會產生要做民粹反對派的幻覺,也自我動員起來,走進跟侵粉原理差不多的意識形態固化。跟「反侵就一定是民主黨 deep state 人」一樣的刻板印象,同樣出現,例如侵粉一定是甩皮甩骨、讀書不多、是憤怒鄉民、是極右狂徒。疫情降臨之下,真實社交更少,大家都不免完全依靠網絡去想像世界。看網絡可以得出侵侵必勝的假象,也可以產生「大部份人都真心百份百相信侵侵必勝大家都失去了理性」的虛假孤憤。知識菁英會認為侵粉是被網絡困住的人,但他們作為「民粹反對者」自我定位時,也不可避免強化對方是傻佬傻婆、絕無理性的刻板印象,其實同樣被網絡印象所困住。
如果我留意香港那班甩皮甩骨的反口罩人,我也會有一種印象 — 似乎反口罩邪教已經席捲香港,但其實正常人還是佔大多數。兩個盲反口罩人早前在九巴上與司機和乖客衝突最終敗走一事,就可以看到其實大部份人的理性值還在正常程度,疫症沒有迫瘋大部份人。
當然知識菁英跟「侵粉 KOL」還有一種位置之爭的意味。以前只有極少數的政學媒中人有資格「生產論述」,但現在誰人只要夠膽講,不用中,都可以在 YouTube 開個台,分分鐘比他們勤勤懇懇研究教學,還要賺得多,還能接觸到更多人;但「網絡講學」的風氣已經不能逆轉,就像老高講尼采,雖然錯漏百出,但他條數真是確確實實,擁有影響力,但,誰人都能做 KOL,學者們怎麼辦?這是不是不公平?我不知道。然而如果研究尼采的人看著老高條數,也許亦很自然變得孤憤,最後有自絕於世的傾向。
回到特朗普,其危險之處,就在他很能引發菁英的貢高我慢。因為他動員出很多人,當中包括所謂甩皮甩骨的狂信者,而在明顯智力和邏輯上低於自己的人面前,人就會很容易對自己十分滿意。在一個不良於行的人面前,我覺得自己跑得很快;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好聰明;中產在窮人面前覺得自己是上等人……類似的運作邏輯,遍佈萬事萬物。特朗普把很多不熟悉政治的人提出來了,就像政治運動把普通人拔出來,變成黃絲,在見識上超過他們不困難,但在真正的局中人面前,你再進步還是個小孩子;如果面對一樣的現實困難,大概也是一樣窩囊。
甩皮甩骨人的危害,不在於他們能壞事,而是他們也可以令其他人越來越自覺正義、越來越自覺聰明。有點類似香港泛民主派群眾,一直以來因為有「建制派」這個甩皮甩骨的傳統對手,就停留在嘲諷對方,在比例代表制下穩拿控制權的程度,最終他們保護不到其他人,也保護不到自己。有一個太差的對手,長期反而是削弱自己。如此要不變成驕傲輕敵,要不就袖手憤世。知識份子的積極作用,自我消解了,經世致用或介入現實的觀念,很快 / 已經變成一個口號,或者連做一個有現實感的人也不行了。
在日月報看了一篇文章,作者很有趣地嘲諷了侵粉大半篇,反侵派應看得很解氣,他最後說:「最後我要說:我接納自己會錯,也願意認錯。如果 1 月 20 日 Trump 真的連任,並拘捕『叛國者』;如果 Biden 上任 4 年後,美國真的變成中國的一個省,而台灣真的被武統;那麼,我願意認錯,公開承受眾人批判。這就是我和袁爸爸、吳嘉隆、陶傑,甚至王丹的分別。」與其說彰顯正道、駁斥歪論,作者的用心一擊,其實是說自己與袁爸爸、吳嘉隆、陶傑、王丹等人不是一般見識,不是同一路的。讀通了,就知道真理重要,文無第一的文人相輕,也很切身。
文章說的「應對 Trump 粉之道」,亦可還原為「在侵粉面前保持感覺良好之道」;但既然侵粉如此不堪,如果要在他們面前才能有優越感,逞那一刻強,不是更低到塵埃之下嗎?又,現實地說,這個城市的命運那麼重,又需要誰的道歉作保險呢?誰又值得群眾去批判呢?值得嗎?會否把自己看得太高?當上世紀的社會賢達堅信民主回歸會行、一國兩制可以保到,到最後發現不行,害了下一代人,也只是一句「我點知共產黨咁衰」,都已經鑄成大錯,道歉又有甚麼作用呢?(雖然也沒人道歉)這麼挖空心思去粉飾自己,要全世界都知道你的謙虛(會道歉),那實際上又有多謙和呢?
香港當然不會滅亡,卻不是因為誰做美國總統,也不是因為誰的判斷對或不對,是不需要誰家誰派說「公道話」定調的。只要這裡的人還有生存意志,香港就不會滅亡。一個人擁有強力意志,自己都會成為一個民族。然而土在征途上,有侵粉這樣的陷阱:在狂徒面前,高估自己的理性;在野心家和革命者面前,誤以為自己是道德的巨人。
我不是打算為侵粉說公道話,因為我不認為他們需要,我也久不久被他們罵,但我知道大家不完全一樣,亦不需要高分貝說明自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這除了自己高興之外有甚麼現實作用呢?知識份子如果窮得只剩下「我和群眾不一般見識」,不是對自己要求太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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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達:特朗普的危險之處】
特朗普當然是危險的,但不是你認為或坊間認為的那種危險。
「特朗普政治」橫空出世,也是一道連結世界上各種人群的「橋樑」。特朗普出現,美國建制和不滿者得以真正對立起來。以前「甩皮甩骨人」不滿是發不出來的,也難以找到同聲同氣的社群。大報是看不起他們的、學院傳統是排擠他們的,鐵鏽帶的子弟要混進大都會,也肯定要入鄉隨俗,就像香港的國際線,也是無縫使用華盛頓以前的人權外交話語。
但現在有互聯網,也有自媒體,「甩皮甩骨人」發了聲,有了群聚,還意外把特朗普送進權力中心,讓素人的不滿有了官方抒發渠道,真是一發不可收拾。特朗普一出來,支持或者反對,在外國也可以形成政治或思想議題。香港就是這一波秩序輸出的終點之一,說是一場滑稽的輿論浩劫也不為過。記憶之中就是備受關注的國際路線人材,也開始對本地的侵粉現象感覺不安。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許是這種本地民情,令他們和華盛頓體系對不上嘴;也許是本地侵粉大剌剌的真性情,動不動就說人支持民主黨、是 deep state 一員,十分趕客,久而久之在香港就造成兩班人之間的某種分裂。中國因素是連合香港各界的公因數,美國因素卻成了分裂原子。
特朗普的中國政策,為苦困苦悶的香港提供了希望。希望是人生存下去的動力之一,太多則造成分不開理想和現實、分不開應然和實然。說到底在港台和海外「華人」網絡,純粹用陰謀論創作故事、用中國宮廷政治角度看待美國,還有特朗普崇拜,都是一個經濟問題多於思想問題。因為反送中,香港又多了一批人留意政治,然後就把希望寄托在美國,到街頭運動停止下來,好嬲好嬲或者好驚好驚的香港人,就只能寄情於政論網絡。
香港人的文化底子,說到底又是跟中國類似,就自然如此套用。逆侵侵在大選必勝、輸了之後亦必有後手會在最後關頭反勝,大概都是網絡噏主刷流量的方法。大家都是在計 YouTube 廣告或者 Patreon 那條數。事實上政治和狂熱是虛無,兩者加起來就更加虛無,但他們賺了錢和聲量,也許他們才是反送中的真正贏家。有很多海外 KOL 說完了侵,也就會回到繼續叫人走的方向。只要水源在,這一條水就會在。
六神無主的普通人,浸完熱水之後面對骨感的現實時,會否格外受挫,心理上會否不能再起,當然不是誰人會負責的。這世上心理上的弱者自然是佔多數,人們始終對強者有渴望,對被無端拯救有著幻想,特朗普如果收皮,這股需求也只會找尋其他宿主,也不見得是如何藐視就可以改變。
不過,反侵(粉)的朋友們,隱然因為侵粉存在而確定了自己脫離了 Matrix 控制,大概也是一種走入深層 Matrix 的節奏。特朗普對「知識份子 / 菁英」的危害,就更大於常人。
西方文明餘波所產生的知識份子,往往以為自己超越了特朗普現象,但其實他們是作為反面存在於這個故事當中,甚至是最受影響的一群。群眾找尋強者的節奏是不會變的,但知識菁英在特朗普的引誘之下,最終會走向敵視群眾的部落主義。最初在思想上解放眾人、連合眾人的初衷,會在自己逐漸變大的「反民粹」ego 下毀於一旦。為甚麼?因為輕藐甩皮甩骨的人民是最容易的。當我們看著各種網絡創作,看到他們將侵侵看作上帝挑選的狼王、整個美國都是 deep state、而 deep state 又是一班撒旦教,兩者在進行一場光明黑暗的對決,飽讀詩書的一群,一定覺得極為無稽。先有不滿本土鄉民「失禮國際」的情緒反彈,終覺同胞愚子不可教也。起先是不能理解,後來是沮喪和怨恨。
因為陰謀論撐侵太亂來、太自圓其說,知識菁英就會產生要做民粹反對派的幻覺,也自我動員起來,走進跟侵粉原理差不多的意識形態固化。跟「反侵就一定是民主黨 deep state 人」一樣的刻板印象,同樣出現,例如侵粉一定是甩皮甩骨、讀書不多、是憤怒鄉民、是極右狂徒。疫情降臨之下,真實社交更少,大家都不免完全依靠網絡去想像世界。看網絡可以得出侵侵必勝的假象,也可以產生「大部份人都真心百份百相信侵侵必勝大家都失去了理性」的虛假孤憤。知識菁英會認為侵粉是被網絡困住的人,但他們作為「民粹反對者」自我定位時,也不可避免強化對方是傻佬傻婆、絕無理性的刻板印象,其實同樣被網絡印象所困住。
如果我留意香港那班甩皮甩骨的反口罩人,我也會有一種印象 — 似乎反口罩邪教已經席捲香港,但其實正常人還是佔大多數。兩個盲反口罩人早前在九巴上與司機和乖客衝突最終敗走一事,就可以看到其實大部份人的理性值還在正常程度,疫症沒有迫瘋大部份人。
當然知識菁英跟「侵粉 KOL」還有一種位置之爭的意味。以前只有極少數的政學媒中人有資格「生產論述」,但現在誰人只要夠膽講,不用中,都可以在 YouTube 開個台,分分鐘比他們勤勤懇懇研究教學,還要賺得多,還能接觸到更多人;但「網絡講學」的風氣已經不能逆轉,就像老高講尼采,雖然錯漏百出,但他條數真是確確實實,擁有影響力,但,誰人都能做 KOL,學者們怎麼辦?這是不是不公平?我不知道。然而如果研究尼采的人看著老高條數,也許亦很自然變得孤憤,最後有自絕於世的傾向。
回到特朗普,其危險之處,就在他很能引發菁英的貢高我慢。因為他動員出很多人,當中包括所謂甩皮甩骨的狂信者,而在明顯智力和邏輯上低於自己的人面前,人就會很容易對自己十分滿意。在一個不良於行的人面前,我覺得自己跑得很快;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好聰明;中產在窮人面前覺得自己是上等人……類似的運作邏輯,遍佈萬事萬物。特朗普把很多不熟悉政治的人提出來了,就像政治運動把普通人拔出來,變成黃絲,在見識上超過他們不困難,但在真正的局中人面前,你再進步還是個小孩子;如果面對一樣的現實困難,大概也是一樣窩囊。
甩皮甩骨人的危害,不在於他們能壞事,而是他們也可以令其他人越來越自覺正義、越來越自覺聰明。有點類似香港泛民主派群眾,一直以來因為有「建制派」這個甩皮甩骨的傳統對手,就停留在嘲諷對方,在比例代表制下穩拿控制權的程度,最終他們保護不到其他人,也保護不到自己。有一個太差的對手,長期反而是削弱自己。如此要不變成驕傲輕敵,要不就袖手憤世。知識份子的積極作用,自我消解了,經世致用或介入現實的觀念,很快 / 已經變成一個口號,或者連做一個有現實感的人也不行了。
在日月報看了一篇文章,作者很有趣地嘲諷了侵粉大半篇,反侵派應看得很解氣,他最後說:「最後我要說:我接納自己會錯,也願意認錯。如果 1 月 20 日 Trump 真的連任,並拘捕『叛國者』;如果 Biden 上任 4 年後,美國真的變成中國的一個省,而台灣真的被武統;那麼,我願意認錯,公開承受眾人批判。這就是我和袁爸爸、吳嘉隆、陶傑,甚至王丹的分別。」與其說彰顯正道、駁斥歪論,作者的用心一擊,其實是說自己與袁爸爸、吳嘉隆、陶傑、王丹等人不是一般見識,不是同一路的。讀通了,就知道真理重要,文無第一的文人相輕,也很切身。
文章說的「應對 Trump 粉之道」,亦可還原為「在侵粉面前保持感覺良好之道」;但既然侵粉如此不堪,如果要在他們面前才能有優越感,逞那一刻強,不是更低到塵埃之下嗎?又,現實地說,這個城市的命運那麼重,又需要誰的道歉作保險呢?誰又值得群眾去批判呢?值得嗎?會否把自己看得太高?當上世紀的社會賢達堅信民主回歸會行、一國兩制可以保到,到最後發現不行,害了下一代人,也只是一句「我點知共產黨咁衰」,都已經鑄成大錯,道歉又有甚麼作用呢?(雖然也沒人道歉)這麼挖空心思去粉飾自己,要全世界都知道你的謙虛(會道歉),那實際上又有多謙和呢?
香港當然不會滅亡,卻不是因為誰做美國總統,也不是因為誰的判斷對或不對,是不需要誰家誰派說「公道話」定調的。只要這裡的人還有生存意志,香港就不會滅亡。一個人擁有強力意志,自己都會成為一個民族。然而土在征途上,有侵粉這樣的陷阱:在狂徒面前,高估自己的理性;在野心家和革命者面前,誤以為自己是道德的巨人。
我不是打算為侵粉說公道話,因為我不認為他們需要,我也久不久被他們罵,但我知道大家不完全一樣,亦不需要高分貝說明自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這除了自己高興之外有甚麼現實作用呢?知識份子如果窮得只剩下「我和群眾不一般見識」,不是對自己要求太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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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馬德里困城日記 Day2️⃣0️⃣ 】
前言:幾天沒發日記,老友傳訊來問候是否安好,看來日記也是我向大家報平安的方式😉本週一如(這三週來的)既往,每天接收的資訊好多,腦子裡反饋的、想要說(罵)的也好多,但是力氣沒有那麼多,而且想說的越多反而越不想說,那麼本週就接受自己這樣,用半週記紀錄生活和想法吧。下週起我會努力每天都寫一點的☝🏻
📆Viernes 3 de abril
📝四月3日星期五
⚫西班牙確診人數 124736 (四月3日晚間8點數據) / 死亡人數 11744
🔴馬德里自治區確診人數 36249
話說這兩天西班牙和義大利這兩位難兄難弟一直拿出他們在MotoGP的精神尬車。週五西班牙的確診人數一度超過了義大利,後來又被義大利過彎時超越,週六西班牙再次搶先...
不論勝負與否,週四到週五這一天之內,西班牙單日死亡人數再度破紀錄,24小時內有超過900人不幸過世。馬德里自治區徵用了一個冰宮作為停屍間還不夠,又徵用了第二個。電視新聞播出這段時阿卡大叫一聲說,那個冰宮上面竟然還掛著先前的宣傳布條,上面寫著大大的「冰箱」兩字,這黑色幽默真令人無法消化啊...
週五晚我還讀到西班牙國家報(El País)的報導說,其實西班牙衛生部的所有數據都是個「謎」—不論是確診病例、加護病房人數、死亡人數、檢驗人數、醫護人員確診數、治癒人數,通通所有全部,都不夠真確!!!在在呼應了當天午間電視新聞說的,整個三月,馬德里自治區就有3000位老者在老人院過世,但是我們並沒有足夠的人力與資源為死者做檢測;也就是說,西班牙官方的死亡人數,肯定遠遠低於真正的慘況😢
👀報導原文在此:https://elpais.com/sociedad/2020-04-03/una-epidemia-en-la-que-todas-las-cifras-son-una-incognita.html#?sma=newsletter_diaria_noche20200403m
——
左派政府罵到累了,我這週本來很想大罵那些幸災樂禍的右派人士、花大錢買器材一副救世主嘴臉器材卻遲遲沒來的右派政客、刪減(貪污)了一大堆醫療預算的右派政客,但是真的沒力氣,擇日再好好寫一下。
——
三週緊急狀態(戒嚴)以來,感覺就是朦朧與茫然,雖然生活在真實的戰爭裡,但卻怎麼都看不到前線真實的砲火與傷亡。
除了電視新聞刻意淡化現實慘況外,政府也刻意強調治癒的人數,一直播放振奮人心的歌曲、鼓勵為醫護人員鼓掌的行動。
——
倒是有件事讓我心裡掛著。
台灣的電視新聞放送了一位台籍西班牙醫生的影片,他在影片裡說西班牙目前65歲以上的重症病人一律得不到呼吸器,引來住在西班牙的台灣人諸多迴響。許多鄉親一直在社團裡、論壇裡問說這是真的嗎?不可能都是這樣吧?醫生是假的吧?媒體斷章取義!
我們每個人都希望居住在一個老有所終的國家,這位醫生說的話是極端了些,造成了許多不必要的誤解。但是,西班牙許多大區的醫療資源不足已是事實,選擇性治療,早就已經是現在進行式了...
阿卡朋友的小姑,他20歲時就認識的一位女孩,在馬德里市區某大學附設醫院的加護病房擔任護士,上週就跟阿卡說,她們的狀況是:70歲進不去加護病房、60歲有慢性病也很抱歉。她每天下班都在哭啊😭
上週 馬德里台灣鄉民團《Taiwaneses en Madrid》 有根據一則在西班牙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傳出國的假新聞發文說:「確實在西班牙急救、重症醫學及冠心病學會(SEMICYUC)編製的「針對武漢肺炎流行病在加護病房中之決策道德建議」有提出,假設疫情後期可用資源與呼吸設備不足,可先搶救 #預期壽命長 之患者;但從來沒有提到以「年齡」作為決策關鍵。」
👀發文在此:https://www.facebook.com/411361272256937/posts/2965690916823947/
有家人在醫院工作的台灣媳婦有在社團回應說:「是否65歲以上就會放棄治療或許不同醫院有不同做法,但選擇性治療確實是真的已經在進行,取決的不是年紀而是 #救活的機率。」
社團裡也有醫生回應說:「關於選擇呼吸器,在有沒有物資缺乏之下本來就會需要決定一個病患需不需要插管,需不需要採取進一步的治療,還是只是延長他的痛苦(這可不是一個隨便作出的決定,也不是單方醫生決定的)。然後,在物資缺乏,必須選擇這些器材對哪些病患比較有用, #恢復能力比較好,#活下去的生命品質如何,很多不同的考量。」
雖然考量的因素很多,大家都心知肚明,預期壽命、存活機率、恢復能力、癒後品質,跟年齡不是絕對相關,但的的確確是正相關的...💔
如果各位有在看一些跟醫療相關的影集,或是有家人生病過,應該也知道,老人家一旦插管,因為心肺功能與身體機能衰退,插管之後也常無法拔管...
請大家不要誤會,我不是要為這位台籍醫生說話,我根本不認識他。我相信一位65歲身體健朗的病人,跟一位45歲有著一堆慢性病的病人,那位65歲的病人比較有機會得到呼吸器,有機會活下去。
但我只是懷疑說,即使你確認了65歲以上的重症病人拿得到呼吸器,會讓你對這個國家抱持更多希望嗎?
擺在眼前的現實是,很多老人根本連進醫院、進加護病房、被插管安裝呼吸器的機會都沒有,就在老人院過世了,死後政府也沒有人力和資源幫他們做檢測。這樣不幸的案例光在馬德里就有3000人...
我個人是寧願看殘酷的事實,也不想假裝樂觀。因為那些不幸消失的生命,不會因為你我的樂觀而獲得正義。
剛剛 深度西班牙 大姐熱騰騰的日記也有寫到這回事,大家不妨看看各種看法:https://vocus.cc/confinamiento/5e88e03dfd89780001c0871c
——
本週四狗兒子的臉頰腫起來,阿卡打電話預約了獸醫,中午12點帶他去看醫生。幸運的是,獸醫就在樓下轉角,走路1分鐘就到了。
獸醫大媽判斷是昆蟲咬傷,打了一針消腫,順便打了寄生蟲的預防針、開了每季要吃的寄生蟲藥、剪了第六指的腳指甲(對的Godzi有第六指據說這代表他前世是人🧐)。
阿卡問起她們的狀況,獸醫大媽說,她們現在每天開業3小時,根本是做賠錢的佛心事業來著。但是,她每天早上要走進診所前,都還會被對面公寓樓上一位不露面的老伯破口大罵:「婊子!滾回家去!」
被罵了一週後,她終於忍不住回應說:「先生,我知道你是誰,在那裡吃早餐,等到這一切過去後,我會找到你,到時就讓我們面對面處理!」
護士大姐也接著說,她那天出門上班時剛好遇到警察查證件,樓上鄰居就在陽台大吼:「查她,叫她回家!」警察伯伯看了她的證件,馬上對那樓上鄰居吼回去說:「她有證件,所以你最好閉嘴,不然我就上去找你!」
#警察伯伯帥慘了
是的,西班牙進入隔離第三週以來,人心惶惶、浮動毛躁,許多人關在家,就見不得能出門的人好。眼看還要再關三週,希望大家能好好撐下去🙏🏻
而這樣的西班牙,你覺得很陌生嗎?其實這個國家,有多少的愛與熱情,就有多少的恨與嫉妒。「樂觀」,並不是西班牙人唯一的面向!
——
最後話題再轉回很多人期待的叛逆卡媽🤣
話說本週某晚阿卡電話跟她說,我們有幫她、她在加泰隆尼亞小鎮的那家朋友、卡姑姑各買了一盒50個口罩。(打死沒說還有買一些捐贈醫院,因為卡媽是假左派真愛錢,死都不能讓她知道我們還有點餘力!)
隔天一早,阿卡就收到她一整頁的WhatsApp訊息,包括一張照片,照片裡她用圍巾圍著口鼻,訊息大致是說:「我不懂,那麼多關於口罩的紛紛擾擾是為了什麼?我用這個圍巾圍著,作用跟口罩是一樣的,簡單又方便。也許口罩對醫療人員有效吧,但是對一般人有什麼用?好吧,也許口罩有很多種,就像電視第6台說的那樣。總之,我就用這穆斯林女人面罩就夠了!」
嗯,如果穆斯林面罩有用,中東國家怎麼沒有在這波疫情中免疫?
總之卡媽就是,人家說A,她就偏要做B,自以為自己最懂、反骨最帥,其實說穿了就是愚婦沒藥醫😓雖然阿卡叫我不要理她、不要管她,我還是忍不住傳了兩天前政府才開始宣導出門去超市買菜要戴口罩的新聞,以及各種口罩的防禦力分析給她。
#對的政府直到這兩天才開始宣導戴口罩喔
#啊最好大家都買得到
——
這三週以來講了好多生氣氣的事,下週開始我保證該說一些愛與和平的故事✨
#愛與和平真的不是我的專長
但圖說還是要來點幽默:
威爾史密斯在⟪我是傳奇⟫ vs 阿卡與Godzi🐶
靈感來自生氣氣的義大利市長罵人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