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教條III》在Switch重製，玩了好幾個晚上，完全體驗到甚麼是歷史的押韻。灣仔警察總部外的地下掟汽油彈的前兩日，我在1773年的波士頓，見證當地民眾反抗英軍的壓迫，他們在政府總部外示威，英軍快要控制不住時，一個聖殿騎士暗中爬上屋頂。刺客康納嗅到了陰謀，便立即衝上去查看——原來他想對人群開槍。
正當康納以為已成功制止悲劇發生，才驚覺奸角查爾斯早在對面屋頂埋伏，「你以為憑你可以阻止嗎？」鳴槍一響，英軍以為遭受攻擊，便立即向示威者開火，無數平民被殺害。
甚麼是正邪？康納沿途反覆問同一個問題：為甚麼父親海爾森要這麼維護查爾斯，甚至推舉他取代喬治華盛頓？回頭看來，他才明白了波士頓政總暴動的意義，查爾斯卑鄙手段背後，是為了塑造英軍濫殺無辜的形象，鼓動美國人起義反抗。見證華盛頓窩囊和優柔寡斷後，康納就更加懷疑自己的信念：究竟我有沒有買錯邊呢？以自由和解放之名，一路上殺死英兵和稅官，這就是正義？
每次刺殺一個聖殿騎士，都會進入臨終對話的情景。每次康納以為殺了他便可一了百了，才發現對方的所謂陰謀其實是從英王手上拯救更多生命，阻止戰爭發生。這應驗了一句話：「奸角永遠比英雄有大志，因為英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不斷阻止奸角得逞，唯獨奸角胸懷世界，為實現他的理想奮鬥。」
父親海爾森，身為聖殿騎士的一員，望着兒子踏上刺客之路，真是百般滋味。我很喜歡他父子相逢對決的這句開場白：「你揮劍像個男人，說話卻像個小孩。」對青年來說，勇於行動就是德性，哪管沒有深謀遠慮，往往先是做了才算。海爾森卻嘗試令兒子明白，「你所對抗的暴政、不平等只是表徵，真正原因是人性缺陷」，但似乎康納的執念勝過了理解。他曾追問父親，聖殿騎士的真正目的到底是甚麼，海爾森回答說：
「秩序。決心。方向。僅此而已。是你的命運混淆於這通關於自由的廢話。過去，刺客還追求着一個比較可信的目標，那就是和平。」
聖殿騎士否定自由，主張自由只會帶來動蕩不安，指摘那些簽署獨立宣言的開國元勛，只是奉自由之名為自己謀取特權和福利。但任聖殿騎士怎為理想奮鬥，一個刺客就搞砸了整件事。
海爾森力阻康納殺死查爾斯，最終被兒子刺穿頸項，那刻讓人心頭一悸。海爾森臨死之前，仍堅持站立的姿勢，拒絕倒在康納懷裡，示範甚麼叫死得像個男人：「不要以為我會親吻你的臉頰，然後說我錯了。我不會哭泣，亦不會傷心，我想你懂的……但我仍以你為榮，你展現出過人的信念、力量和勇氣，那些崇高的特質……」
殺父情意結，不只是個人層面，還包含文明意義上的殺父——兒子從此獨立了，亦淪為一個無父之人。愛海爾森多於愛康納，不就證明玩家否定了自由的謊言，認同父親的理念嗎？
不要試圖在香港的事例中尋找海爾森或康納的身影，這根本沒法相比，你們當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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