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180】【如果是身高就好了】
目前最新消息是
紀州庵昨晚剛剛宣布閉館
閉館到何時似乎是看情形,換言之目前等於是沒有開放時間表
我的表定第一場新書座談(我自己一個人講)是在6/5紀州庵
這個薛丁格的新書座談目前會不會有呢?
不知道
大概還是在有與沒有之間
而且我覺得沒有的機率好像滿大的
但算了,沒關係啦,隨便啦←自暴自棄😂
無論如何病毒都要阻止我們的連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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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突然想到,如果本週末大家想宅在家裡防疫的話
一不做二不休
我乾脆把《零度分離》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
完整的全文1.5萬字直接全部貼上來啦
願意讀的朋友們宅著正好讀
(閱讀時間估計約25分鐘)
比網路書店的試讀部分都多一倍多
而且是完整的第一章整個故事
(我們只好來構建人與書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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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接受FB版面的人可以直接在這裡讀
# 可以存回自己的版面慢慢去讀
# 已經讀過的朋友們想分享感想也可以
# 配圖部分是當初在聯合副刊發表時可樂王的作品
# 想看比較好看的版面的人可以去鏡文學網站讀,我把連結貼在留言處
#以書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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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說一次我愛你|Say I Love You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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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們所知,起初,沒有任何人會將一代傳奇科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兼鯨豚專家Shepresa與「人類的未來」或「人類心智」此等議題連結在一起──起【初,她只是那個**能和鯨豚說話的人**而已。她生平的起點似乎不甚特別:西元2206年,Shepresa生於美國康乃狄克州一普通中產階級家庭,父母均為美籍華裔科學家,分別任職於康乃狄克大學(University of Connecticut)與輝瑞藥廠(Pfizer, Inc.)研發部門。她是家中獨女。十歲時,Shepresa的父母因故離異。這似乎對她造成極大傷害;她一度被確診患上嚴重的創傷後症候群。長達七個月期間,她保持沉默,拒絕說話,拒絕原先所有人際關係;不意外地同樣拒絕任何親友與心理輔導人員之關切。幸而她隨即復原。是的,根據她後來的說法,是海豚拯救了她──祖母帶她去看海洋遊樂園裡的海豚表演。那或許稱不上是全然愉快的經驗(「那真的太療癒了......我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喜歡牠們。但我那時已經夠大,不再像更小的時候毫無保留地接受這些了。」Shepresa 如此回憶當時的自己:「我很快開始質疑海豚能否從這些『工作』中獲得成就感......或者牠們終究只是得到一條果腹用的魚而已?」),但依舊帶給她相當程度的心靈撫慰。那對正經歷著生命中首次重大創傷的Shepresa何其重要。也正是在當時,她主動要求父母允許她茹素;並開始思索:如果她自己曾感覺遭受命運的冷遇,那麼動物們也會有被遺棄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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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們是否擁有如同人類一般的情感?這是個再古老不過的爭論;同時也是後來被視為激進動保人士的Shepresa最初的智識啟蒙。第二次啟蒙時刻很快接踵而至──那是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事實上,於過去數十年間,無數閱聽大眾早已透過媒體聽聞Shepresa多次提及此一歷史事件,此一她宣稱改變了她一生的真實故事──西元2018年8月10日,亦即距今約250年前,北美洲西岸一仲夏傍晚,時年29歲的西雅圖機場地勤人員Richard Russell單獨走向停機坪,闖入一小客機駕駛艙,於未經航管許可下擅自將它開上天空。除了Richard Russell本人之外,這架設籍於地平線航空(Horizon Air)的90人座龐巴迪(Bombardier)Q400螺旋槳小飛機並無任何其他乘客。換言之,他等同於竊取或劫持或了一架客機,並以其自身為唯一人質。於長達75分鐘飛行期間,這位溫柔而憂傷的劫機者依賴於模擬飛行電玩中學到的有限知識獨自操控飛機,並始終與塔台保持友善通話。事實上,也正因為這些通話紀錄,人們才約略明瞭他劫機的原因(當然,自另一方面來說,人們或許從未真正理解他的犯案動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黃昏空域漫遊中,塔台航管人員以小名Rich稱呼他,持續耐心安撫他,試圖引導從未受過正規飛行訓練的Richard Russell成功降落。然而他顯然沒有活著回來的打算。某些報導節錄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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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台:我們只是想給你找個安全降落的地方。
> Rich:我還沒想降落呢。天啊,我想我不能再盯著燃油表看了,油用得太快了──
> 塔台:好了,Rich,可以的話請向左轉,我們會指引你往東南方向飛。
> Rich:我這樣得被判個無期徒刑吧?但也沒關係啦,對我這種人來說,那可能也不錯。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聽你們對我說些好聽的廢話。你們覺得如果我能成功降落的話,阿拉斯加航空會不會給我一份飛行員的工作?
> 塔台:如果你能成功降落,我想他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工作的──
> Rich:我知道有很多人關心我。他們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一定很失望。我該向他們道歉。我只是個壞掉的人......或許不知道哪裡有幾顆螺絲鬆了吧?(Just a broken guy, got a few screws loose I gu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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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鯨豚專家Shepresa本人的說法,她始終清楚記得首次聽聞此一故事的情境:2217年初冬10月,她剛滿11歲,就讀於美國康乃狄克州榭蒂‧蘭恩小學(Shetty Lane Elementary School)五年級,父母已於一年前正式離婚。她剛剛對自己立下再也不理睬數學老師E. Bonowitsky小姐的誓言──前天她在課堂上指出她算式中的錯誤,然而她認為Bonowitsky小姐並未給她應有的尊重。這誓言後來僅僅維持了三天。但在那三天期間,她可沒閒著:她自行破解了教室的網路密碼;每逢數學課,她一面心懷怨恨,拒絕聽講,一面瞪大眼睛盯著自己視網膜上的植入式顯示投影,偷偷瀏覽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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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在那時讀到Richard Russell和J35的故事的......」2248年1月,於接受台灣媒體Labyrinthos專訪時,Shepresa再次提及此事。畫面中,她與採訪者正重回康乃狄克州臨海的榭蒂‧蘭恩小學;芒草原上海風獵獵,變幻的光、潮浪與大片雪色芒花遍布;嶙峋怪石下,大西洋的海水升起又破碎,化為藍色與玫瑰色的泡沫。對於後來長期被視為爭議人士的Shepresa而言,那是個難言的,無比柔軟的時刻;因為在與塔台的通話中,劫機者Richard Russell主動提到了那隻虎鯨。是的,虎鯨,又稱逆戟鯨或殺人鯨;那是當時的另一則新聞──海洋動物學家發現,一隻編號J35的母鯨在自己的幼鯨寶寶甫出生即告夭折後,背著牠的屍體,與之相伴,在廣漠的北太平洋中迴游了整整十七日,歷經長達一千六百多公里的哀悼之旅後方才放手,任屍體沉入深海,隱沒入無光的黑暗中。記錄顯示,於劫機者Richard Russell的最後航程中,他曾向塔台表示想去看看那頭悲傷的母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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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目前最好的選擇是你左前方的那條跑道。或普吉特海灣──你也可以在海面上降落。
> Rich:你和那裡的人說了嗎?我可不想把那弄得一團糟。
> 塔台:說了。我,還有我們,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傷。如果你想降落──
> Rich:但我想知道那條虎鯨的位置。你知道嗎?就是那條背著她的寶寶的虎鯨。我想去看看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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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課堂上,11歲少女Shepresa就此得知了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據報導,在這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悼之旅結束後,研究人員原本對母鯨J35的健康狀況感到憂慮,但隨即發現牠看似活動如常,並未過渡自溺於喪子的哀傷中。那是二百多年的21世紀初葉,理論上,人類對此類海洋動物的了解與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然而Shepresa不厭其煩描述此事對她幼小心靈的震撼──教室中她將這則故事看進眼底,四下無聲,淚水暈開了光線,周遭景物如鉛筆素描般無限退遠,然而視網膜上的幻影卻無比清晰,彷彿心象,彷彿有人在她腦內深海中對她低語。許多年來她在公開場合多次引述此則古老報導中一位網友的短評──「我們總有未竟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可以確定就是這樣......」於Labyrinthos專訪中,Shepresa強調:「對,就是如此。**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完全認同。不,那不是悲傷......那不純然只是劫機者Richard Russell對母鯨的憐惜或同情,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共感於牠失去幼子的傷痛......不是。那是某種快樂,某種寧靜,某種幸福。我不知道人何時會有這樣的情感......」畫面中,海風吹起了她厚厚的黑髮,無數稜角分明的沙粒自她語音中剝落。「我們總在生命歷程中面臨各式各樣的傷害:生老病死,情感的無償,內疚、罪惡感,心懷不平,孤單面對際遇的隨機、凶暴與無理......我們總難免悲傷、憤懣、徬徨、恐懼;或者相反,因這些負面情境的消解而暫時感到喜悅......當然了,我必須說,動物同樣也會──許多人遲遲不肯承認這點;但我知道那不是這樣......」她稍停。「Rich......Richard Russell並非因為痛苦或恐慌的暫時解除而感到喜悅。那太淺薄了。那不一樣。我知道他的墜毀是世上最美麗幸福的死亡......然而正因為人類的妄自尊大、自以為是,我們不肯正面承認這樣的情感,不肯承認那其實暗示了人類或動物心智最好的可能性,最後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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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最好的可能性」、「心智最後的歸宿」?對此,小女孩Shepresa似乎從未懷疑。許多嚴謹的科學家主張不應率爾將動物的某些儀式性行為(例如母鯨J35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傷巡遊;例如象群們對死去母象遺體的「瞻仰」)視為動物具有意識或情感的證據,因為其間難免存在太多尚待實證的環節。然而針對此類說法,Shepresa 向來嗤之以鼻。「我不是說他們的『嚴謹』是錯的。不是。」她在各種場合重複強調:「科學原本必須嚴謹。但這件事與其說是個科學上的爭論,不如說根本是個語言問題。動物當然有意識、有情感──幾千年來人類親眼目睹這麼多證據還不夠嗎?我們頂多能說:對的,動物所擁有的意識或情感,不見得與人類『近似』或『相同』......所以說,我們確實不宜直接斷定牠們擁有**同於**人類的情感──在這層面上,這句話是正確的。但即使是在那時,在我們對動物遠不如今日了解時,我們也早該承認,動物毫無疑問擁有牠們自己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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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維根斯坦討論過的語言問題?」2269年,Shepresa 63歲冥誕後不久,距她首次發表那五篇震驚世界的論文整整22年後,德國柏林近郊,我首次與Shepresa 的獨生子Mike Morant會晤,聽他轉述他母親此一早年看法時,我如此提問。「她的意思是,類似維根斯坦的概念──許多哲學問題,其實只是語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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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維根斯坦。就像維根斯坦說的那樣。有些科學問題,本質上也只是語言問題。」Mike笑得爽朗。「你的反應居然和我完全一樣......」
「嗯?」
「我的意思是,我曾向我母親提出過一模一樣的疑問。她的回答是,她小學時就想過了;然後她接著說,你想想,維根斯坦多久以前的人了?居然有那麼多人到現在還在爭論這個問題......」Mike稍停,看了我一眼。「她說,你看,人類就是這麼笨,怎麼可能會比鯨豚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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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濠梁之辯。那是中國古代哲學家莊子與好基友惠施之間的爭論。是啊,你不是魚,你怎麼知道魚很快樂呢?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你不是動物,你怎麼知道動物有沒有屬於牠們自己的「心智」呢?但我想有許多事本質皆是如此──例如,如何令加害者等量承受被害者的痛苦?是的,時至今日,我們必須承認,許多時候,人類文明社會的基礎共識依舊不出「以牙還牙,殺人償命」的範圍;我們與西元前二千年漢摩拉比法典的時代其實相去不遠。那或許正是人類此一社會性物種的基本規則吧?如此大腦,這樣的中樞神經系統,搭配群居性文明,為了維持群體秩序,必然形成以「以牙還牙」為思想核心的律法。聖多瑪斯‧阿奎那(St. Thomas Aquinas)筆下的**自然法原則**,或許是數學上、文明結構上的必然?問題在於,如何「以牙還牙」?如何於兇手身上產製同於受害者所承受的,**等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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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明顯:事實上,等量的痛苦從未真實存在,因為對任一相異個體而言,痛苦與快樂必然是客製化的。個體們終究擁有彼此相異的,無法與他人共享的感官強度與個人體驗;而更為巨大的鴻溝則存在於人與動物之間。事實如此斬釘截鐵:因為我們並非動物,是以我們原本便無法體會動物的感覺;同樣地,我們永遠難以確證動物是否擁有所謂「心智」──至少我本以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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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如此。我們都曾誤以為如此。然而我們全都錯了。一整個時代的人,全都錯了。但請容我為自己辯護:這是非戰之罪;未能親訪Shepresa本人並非我個人失誤──這顯然牽涉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作為一位鯨豚生物學家,她原本不應如此聲名大噪。2223年,17歲的Shepresa 考入麻省理工學院,主修動物科學;2229年,年僅23歲的她以海豚中樞神經系統演化史相關研究獲博士學位。她的求學生涯堪稱一帆風順──除了因天賦極佳而深受師長賞識之外,她的人際關係似乎也極為圓滿。她待人有禮,親切熱情,不吝於與他人分享資源,對一切挫折皆樂觀以對。幾乎所有曾與她共事的人都對她持正面看法。說她是動物科學界的「零負評女神」,亦不為過。就我們所知,至少在當時,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失語似乎沒有在她往後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跡。(啊,這像不像是母鯨J35在那一千六百公里遠的,漫長哀悼後的奇蹟復原呢?)然而詭異的是,這何其類似於當年啟發她親近鯨豚、走向海洋的Richard Russell──毫無疑問,劫機者兼自殺者Richard Russell在各方面都是個一般意義上的「好人」──他待人溫柔和善,熱心助人,擁有再正常不過的社會連結;同事們公認他為人善良正直,工作認真負責,且事發前未曾表露任何負面情緒,也未有任何相關蛛絲馬跡。他的家人則表示他與妻子感情親密和睦,婚姻美滿,既不憤世嫉俗亦無憂鬱徵候。他是忠誠而負責的丈夫,關心父母的兒子,溫暖慷慨的友人,鄰里街坊的好鄰居......然而所有這些,都未能阻止他浪漫絕決的自毀;一如無人能阻止Shepresa對鯨豚的偏執與愛。2234年她與Bertrand Morant結褵;2236年,30歲的她生下長子Mike Morant,同時自伊利諾州羅德理格茲學院(Rodríguez College)轉職至美國西岸西雅圖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 Washington)任教。十年後,2246年,時年未滿四十的鯨豚科學家Shepresa發表了她生命中第一個震驚世界的研究成果──**她宣稱她破解了虎鯨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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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是個令我感覺非常矛盾的概念......」首次採訪中,Shepresa的獨子Mike Morant(他長年旅居德國柏林,於市郊Sachsenhausen納粹集中營遺址附近一所中學擔任英語教師)如此向我談及他母親。「對, 我小時候不常見到她。她確實就是一般人知道的那種工作狂的樣子......每日早出晚歸;許多時候她必須出海追蹤鯨豚,一去至少幾個月。」Mike的眼睛黯淡下來。他身材清瘦,長手長腳,一頭淡黃色茂密鬈髮,嶙峋的臉和顴骨,一雙神經質的眼睛。他說話時似乎總有些習慣性傴僂,帶著曖昧的憂傷。「她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我身上......」他苦笑。我們正漫步於Sachsenhausen集中營外的鄉間道路上,鐵絲網於灰色石牆上攀行,腳下礫石摩擦,冰冷透明的光線自周遭穿行而過。
「你恨她嗎?」我說:「就你的感覺而言──」
「對。我當然恨過她。」Mike Morant凝望著遠方正隱沒入暮色的天際線。「她對婚姻也並不用心。她和我父親的婚姻失敗,我想多數責任在她身上。但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她的研究夥伴、實驗室團隊、她的學術界好友、她的學生們,全都愛她。」他稍停半晌。「當然了,我相信那些鯨豚們──她其他的『孩子』們;也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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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母親能否真正讀懂自己的孩子?對Shepresa 與她的虎鯨寶寶們而言,這完全不是問題。她關於虎鯨語言的論文共計五篇,於2246至2247年間陸續發表於包括《自然》、《細胞》在內的三種權威期刊上。這是史上首次有人宣稱成功破譯其他物種的語言。不意外地,虎鯨語言以波形與頻率之排列組合呈現意義;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Shepresa先是細膩區分了虎鯨的**歌唱**與**日常語言**,接著又在日常語言中解析出了明確的文法規則。這原已前所未見;但更令人驚異的是,這套文法規則中,居然包含了海水溫度與海流速度的變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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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之下,這完全匪夷所思──」於2261年首播的世界國家地理頻道(WNGC)紀錄片《聲與愛之形》中,時任中國北京師範大學講座教授的動物學家黎玉臨如此表示:「是啊......我記得第一時間裡學界其實非常懷疑。打個比方,這相當於告訴你,人類說話時,可以因應空氣濕度與溫度之變化而改變發音,以求傳達精準。這怎麼可能呢?」訪談中,這位中國演化生物學泰斗如此回憶這位他執教於麻省理工學院時的得意門生。「但當解剖學證據出現後,科學界由懷疑轉為驚嘆。這成就太不可思議了。太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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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的解剖學證據於第五篇論文中出現。Shepresa與廠商合作,以訂製的**研究用類神經生物**植入虎鯨之中樞神經,成功截獲關鍵證據──當虎鯨發聲時,其大腦語言區神經細胞與職司海流偵測之部位有著固定模式的連動。Shepresa將此固定模式歸納為39種,並逐一指出這39種模式如何與語音的波形、頻率和文法產生關聯。結論是:一頭成年虎鯨的語言複雜度,約略等同於一15歲人類青少年;而在某些特定方面(例如對海洋環境、洋流、水溫與色彩的理解與辨識,以及**某些謎樣的、人類並不熟悉且未獲實證的情緒反應**,其語言程度則可被確證為超越人類甚多。「請看看你的手。」她甚至在論文註解中語帶譏誚:「請寶愛、珍惜你的手,這雙拇指與其餘四指可對握持物、可勞作的手──要不是這雙手,要是虎鯨擁有的是手而不是鰭,人類幾乎確定無法稱霸地球;因為一頭虎鯨的心智能力很可能超越你甚多。牠們比我們更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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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間,Shepresa 聲名大噪。無數邀約如雪片般飛來,而她的後續舉動則將她推向一難以測知且無比凶險的未來。這確實令人意外,因為此前從未有人將她定位為「激進動保人士」或「激進素食主義者」;而事實上,她也未曾公開提出任何與此有關的政治倡議。「對,所有人都嚇呆了。」Shepresa的獨生子Mike Morant如此描述:「包括我的父親。後來他告訴我,在此之前,他唯一聽她提起過的相關說法,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鯨豚確實比人類聰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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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獨子Mike Morant年僅九歲。他始終清楚記得母親以他完全陌生的形象於媒體全像畫面中現身的情景。由於缺乏陪伴,他與母親從來並不親密;即便如此年幼,敏感的他早已察覺自己與母親之間的鴻溝。「我後來有種說法,」Mike Morant自我解嘲:「我說,我和她的關係要不就是『溫柔的疏離』,要不就是『彬彬有禮的親密』......」
「是嗎?你還那麼小......你小時候就對你那麼冷淡嗎?」社區球場邊,孩子們嬉鬧著彼此推擠,一顆足球跳呀跳地滾到我們面前。
「噢不,沒有。沒有。那時候......嗯......」他遲疑起來。「對,嚴格來說,我們不親,但那並不代表我對她有什麼嚴重的負面觀感。負面情緒是後來的事了。」Mike解釋,當時的他對母親孺慕依舊;然而母親的公開說法卻完全把他給嚇傻了。「我和父親在家裡看她上電視受訪。她居然說,人類這種肉食者社會根本徹底養壞了所有小孩,而人類文明本該受到大屠殺或種族滅絕這樣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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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人類需要受罰?因為懲罰人類對文明有益,對地球有益;而被這低素質文明養壞的小孩們則一點也不值得同情──這是Shepresa的基本論點。平心而論,她的某些論述並不新鮮──例如她主張人類食肉是極不文明的殘忍行為,其罪堪比納粹大屠殺。「動物們當然擁有心智。我就不再重複那些一百年前老掉牙的論點了。」Shepresa 如此強調:「我要說的是,第一,現在,就是現在,我們已然聽懂了虎鯨的語言,我們可以,也應該和牠們溝通。第二,我們用在虎鯨身上的那些研究用類神經生物,其構造、其運作機制根本和人類大腦非常類似。那實質上就是以人類大腦為模版──而現在這些類神經生物能幫助我們理解動物。一些非我族類的動物。」攝影棚白色燈光下,Shepresa的表情扁平而嚴厲。「所謂『非我族類』。你知道這什麼意思嗎?意思就是說,我們和牠們的中樞神經樣態非常類似,甚至能透過這些類神經生物彼此互通。告訴我──對,看著我的眼睛:你認為我們真有權利圈養牠們、屠殺牠們,然後若無其事把牠們的屍體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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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presa 的尖銳毫無意外引起軒然大波;但她並未就此退卻。數月間,她持續發聲,起手無回,變本加厲,且對動物的同情似乎漸漸延伸為對人類的憎惡。「有些人認為蜥蜴的中樞神經構造極其粗陋,魚、豬和雞的中樞神經也太過簡單,簡單到僅具備求生與繁殖功能,不可能有所謂情感或意識......」2248年3月,於接受英國BBC《世界大運算》新聞節目直播訪談時,Shepresa 再度語出驚人(顯然令主持人尷尬不已):「我也不再重複批評這種看法多麼自我中心了。我要說的是,人類嬰兒或胚胎的中樞神經根本就比太多動物還要簡陋,事實上,他們比豬更缺乏『意識』。然而殺豬被視為理所當然,殺嬰卻是文明中最大的禁忌。為什麼?很簡單,那只是人類這個物種的**自我保護**而已。人類竟發展出了如此自私自利的文化......」
「那......殺狗呢?」被嚇壞的主持人勉強擠出一句話。「人類真那麼自私?但那些虐狗虐貓的傢伙同樣受到大眾譴責......」
「殺蟑螂呢?殺蚊子呢?」Shepresa很快反駁。「殺蟑螂、殺蚊子也受大眾譴責嗎?你覺得呢?說來說去,一切無非以人的喜好為唯一標準。貓貓狗狗長得可愛,所以人類放他們一馬。蟑螂蚊子長得醜,惹人厭,所以人類毫不留情。豬呢?牠對人類有用,所以留著殺來吃。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人類的惡劣也並不意外──記得佛洛伊德的《圖騰與禁忌》嗎?」她進一步挑釁。「當然,這樣的黑暗與自私同樣存在於人類群體內部。記得上次被同事陷害的感覺嗎?記得那些明爭暗鬥、巧取豪奪,因蠅頭私利而毫不在意傷害他人的人嗎?記得那些以羞辱、貶低、霸凌無辜他人為樂的嗜血者嗎?記得那些發起戰爭、策動種族屠殺,摧毀一整個世代文明的魔頭們嗎?人類根本是咎由自取。這種文明,這種低級文化,如果有一天被滅絕,我一定會額手稱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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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Shepresa 原本恰恰是個在人際關係與社會連結上極為成功圓滿的人;也正因如此,她對人類偏激的敵視更令人意外。她迅速爆紅,瞬間毀譽參半;而她的言行則將周遭較親近者全數捲入一場始料未及的風暴中──當然,包括丈夫Bertrand Morant與兒子Mike在內。「我們開始察覺,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Mike Morant回憶,當時除了狗仔隊明目張膽於住家附近守候外,他也開始察覺周遭人異樣的目光。這令幼小的他既害怕又困惑。也正是在那時,他與母親的關係急速惡化──因為母親未曾帶給他任何受保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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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太脆弱了......」Mike Morant眼眶泛紅。「對,我太脆弱了。我很害怕。但我的個性使我也沒向父親求助太多。我太壓抑了。但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啊......」他提到,母親和從前同樣忙於工作,早出晚歸;新開的戰場(動物權利)更嚴重壓縮了他們相處的時間。他感覺自己像一艘暴風雨中的孤單小船,慘遭遺棄。某次,一夜凌晨,惡夢襲擊,他驚醒下床,推開房門正巧撞見母親回來。他已超過三個月未見到她,怯怯喊了聲媽(惡夢的寒意猶在,母親竟已令他感到陌生不已);而母親儘管臉上盡是疲態,意識卻依舊不知神遊何處,僅僅看了他一眼便不發一語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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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某些更激烈的母親。我知道。」2269年12月,德國柏林Tempo e amore咖啡館,Mike Morant眼眶含淚,窗外側光的暗影正蝕刻著他臉上的紋路,幻變著深淺不一的痛苦。「比如那些蓬亂著頭髮,滿臉淚痕向孩子們嘶吼『都是你們,是你們在吸我的血』的母親。比如那些因過度疲累而心不在焉,將幼兒禁鎖於密閉車輛中轉身離去的母親。比如那些情緒失控,無來由搧孩子巴掌、扯孩子頭髮、拿菸頭燙他們、拿髮夾或筷子戳他們的母親......我知道她不是那種母親。現在的我也早已不再恨她。但那時,不知為何......我想她那時的態度更令我難受......」Mike哽咽起來,嘴唇顫抖,毫無血色。「我寧可她激烈斥責我或體罰我......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想我已經知道,在我與她之間,所有的親密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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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始終懷抱著巨大使命感的Shepresa 並未停下腳步。2248年11月,她召開記者會,宣布啟動「忒瑞西阿斯計畫」(Tiresias Project),宣稱研究團隊將以五年為期,分階段達成**與虎鯨對話**的目標。忒瑞西阿斯是古希臘神話人物,天神宙斯賜予他聽懂鳥語的能力,他也因之而能預見未來。「我說過:我們已經聽懂了牠們的語言。」Shepresa 強調:「那接下來呢?答案是,接下來就是和牠們說話的時候了。這將是對虎鯨語言相關論述的再次檢證。在演化史上,自百萬年至數十萬年前,我們的祖先連續滅絕了直立人(Homo erectus)與尼安德塔人(Homo neanderthalensis)等其他類似人種,在地球上建立了智人(Homo sapiens)唯我獨尊的霸權,延續至今。如果人類與動物、與其他物種之間的藩籬能被撤除,我必須說,那必然是人類文明史上嶄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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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歷史終究證明,Shepresa 所言非虛。「忒瑞希阿斯計畫」的結果幾乎撼動了整個人類文明;說無人能置身事外,並不誇大。歷史學者、哲學家、文化研究學者等人文學界知識份子對此多所討論,生物學界、演化學學者等科學家社群內部亦對此熱議不斷;後續則進一步啟發了人工智慧與數學、邏輯學、量子力學等領域連篇累牘的研究與討論。量子力學?是的,關於「觀測者」之意識:一頭虎鯨算是有意識嗎?如果虎鯨伸出牠的鰭打開了箱門,看見了內部,那麼箱子裡薛丁格的貓是生是死?抑或依舊「既生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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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種種自不待言。然而在此一後續效應徹底發酵之前,令Shepresa 再度攻佔媒體版面的,卻是一場離奇刑案。2250年,於忒瑞希阿斯計畫期間,44歲的Shepresa結束了維持16年的婚姻,由獨子Mike的父親Bertrand Morant取得監護權。即便已極盡低調,媒體依舊發現了此事並追蹤報導。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這竟使她被捲入一樁神秘又荒謬的連續殺人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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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沒想到......」2270年3月,我在紐約布魯克林與美國聯邦調查局退休探員 K. Fortress會面,20年前他正是此一「殺手T案」的主要負責人。「對,這殺手T就是那種囂張的『預告犯』。他自居正義,專殺名人,而且習慣通知媒體事先放話預告。但說真的,這種狀況我們相對輕鬆;因為你好歹有個明確的保護目標......」所以最初的目標就是棒球明星S.D.和食品商Schmitz?「沒錯。S.D.是涉嫌賭球,收錢放水性招待,但最終因罪證不足而被判無罪。」受訪時已67歲,一頭白髮的K. Fortress如此回憶往事:「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你一定也清楚。他用可疑的、簡化的基因組合法孵育劣質生物做高級人造肉,獲取暴利;結果也無罪。我們原本以為殺手T選的都會是這種人人厭惡且逍遙法外的目標,沒想到第三個預告,赫然就是Shepres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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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單就殺手T事件而言,在當時即已引起軒然大波。棒球明星S.D.於馬里蘭州住家附近被發現遭人以球棒毆擊致死,而食品大亨P. Schmitz則因嚴密保護而逃過一劫。「S.D.是第一位死者,但並不是『被預告』的死者。」透過酒吧玻璃窗,深夜街燈與霓虹照拂著K. Fortress阡陌縱橫的臉。「殺手T是在殺死S.D.死後才公開投書媒體,承認犯行;接著預告他將懲罰P. Schmitz,執行正義。但這回他就沒得手了。」K. Fortress探員皺眉苦笑。「所以我說這種張揚的『預告犯』反而好對付。對,破案壓力超大;但媽的,至少在保護當事人時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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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例外,眾人對於鯨豚科學家Shepresa居然成為獵殺目標都感到訝異萬分。然而,對於Shepresa與Mike Morant母子而言,那卻是一次意外的契機。「這好像有點奇怪......但事實是,知道母親正遭受著生命威脅,我感覺自己與她的距離反而拉近了。」Mike似乎有些羞赧。「對,我領悟到,這同樣是她為個人信念做出的犧牲。父母離婚後,我和母親已不住在一起,而是跟著父親住;但警方依舊派出了編制人員保護我們。發生這種事,我和父親當然也受影響;雖然殺手T的威脅明顯並不直接針對我們......」
「壓力很大吧?」
「相當大。現在回想,還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來的。」
「真是辛苦你了......」
「嗯,但說真的,或許也不比更早之前來得嚴重。能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對吧?大概就是這樣。」Mike平靜下來。「從母親破解虎鯨語言、投身動物權利運動開始......你知道網路上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臆測和傷人的不實謾罵。罵她、罵我的父親,莫名其妙地罵,天花亂墜地罵。那當然也影響到我。我可能在那時就已經被徹底『訓練』過了?」Mike苦笑。咖啡館中燈光昏暗,植栽枝葉扶疏,鄰座原本埋首書頁的灰髮平頭青年突然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右手指腹於頰側下顎骨處摸索捏弄,不知是否正嘗試調整植入的類神經通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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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突然就理解了一件事:我的母親是位不折不扣的勇者。」Mike Morant聲音沙啞。「對。她是勇者。當然,直到現在我依舊這麼認為......原本在父母離婚後,我幾乎已和母親形同陌路。他們剛分開的一段時間裡,因應她提出的會面要求,我們甚至曾見過幾次面,但──」他欲言又止。
「怎麼?感覺如何?」
「呃......我只能說,非常,非常彆扭。」晦暗的光度中,Mike Morant凝視著自己的掌紋,彷彿此刻長在他手上的是一張張陌生的臉。「我不自在,她也不自在。我能感覺她的歉疚,但歉意反而令彼此神經緊張。我尷尬起來,不再答應會面。」他稍停。「我想這也讓她鬆了一口氣吧?但後來發生了殺手T的那件事......我記得,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我似乎更能理解母親的言行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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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探員探員K. Fortress所言,事件以一種令眾人難以索解的樣貌「進場」。2250年10月26日,署名為「殺手T」的嫌犯投書媒體,公開承認棒球明星S.D.命案為其所為。2250年11月16日,S.D.死後三週,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遭到殺手T公開點名。12月10日,時年61歲的P. Schmitz於視察工廠時遭到狙擊,幸而子彈並未擊中要害,僅輕微損及其小腿,表皮與肌肉擦傷;凶器疑為一類神經生物無人機。12月14日,殺手T承認自己對P. Schmitz「行刑失敗」,但強調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兩天後,12月16日,殺手T卻突然再次宣告,接下來的處決對象為「**反人類份子Shepresa**」。在一段向媒體與警方投遞的錄像中,一名背對鏡頭,頭戴黑色頭套、著深藍大衣,背景畫面與語音皆經亂數運算變化處理的殺手T宣示,Shepresa是數十年來僅見的極端反人類者,卻以科學家、動保人士與素食主義者等虛假形象作為包裝,「看似對動物充滿溫情,卻對家人冷漠以對」、「這樣的虛假、狡猾與殘忍,理應遭到身為萬物之靈的所有人類唾棄」,因此宣告將對Shepresa實施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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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時間,整個城市都炸了。」探員K. Fortress點起一支菸。「我們內部輿情單位做了數據分析。結果不意外:Shepresa 的公眾形象雖然難免爭議,但畢竟與棒球明星 S.D. 與 P. Schmitz這類人相差十萬八千里。像P. Schmitz這種人如果遭到『處刑』,我們可以確定必然有許多人認為他罪有應得;但說要『懲戒』Shepresa──」
「太誇張了?」
「當然。一定的。不就是個主張動物權利的傢伙嘛?還是個有貢獻的科學家......再怎麼不喜歡她的言論,也不該說要殺她呀?更何況她的知名度和S.D.或P. Schmitz這些人也根本不屬於同一個量級......」
「確實奇怪......」
「沒錯。所以更多揣測就來了。」微光中,菸頭明滅,酒吧內螢幕上的無聲球賽像一場荒謬的偶戲,K. Fortress的臉隱沒入煙霧繚繞的藍色暗影中。「媽的,你也知道這個世界,神神秘密的......許多人,包括我們內部人員,開始懷疑殺手T的精神狀態......」
「嗯?精神狀態?什麼精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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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我們懷疑,或許他比我們原先所想像的更**瘋**、更不合邏輯?」他摸摸臉。「我記得當時也有線報說殺手T根本和Shepresa素有私怨,只是藉機報復。這當然從各方面說也都站不住腳。接著沒過幾天,又開始有人把矛頭指向媒體,因為Shepresa正好也就是當時新聞圈的焦點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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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人物?」我追問:「什麼意思?和媒體有什麼關係?」
「意思是,說不定殺手T的選擇根本非常『隨興』?」K. Fortress稍停。「說不定他其實只是想到什麼幹什麼,想到誰就殺誰?他其實根本像一組想殺人的**亂數程式**?畢竟Shepresa根本和P. Schmitz一夥完全不一樣啊。所以,或許T原先壓根沒想要殺她;純粹只是因為那陣子,她離婚的消息傳出,引來許多八卦媒體開始報導,說她對待家人並不親切──」
「所以才想到她?」
「對。T可能就是看了媒體報導才想到她?或許T本人對家庭關係這點有些什麼嚴重的心理創傷?或許他是個自小受到母親冷落的小孩?否則就常理而言,我相信多數人不會認為Shepresa是個『夠格』的獵殺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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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諸葛,K. Fortress提及的猜想或許正確。而當時Shepresa採取一極尖銳之方式應對來自T的「獵殺令」──她召開記者會公開反擊,態度強硬。「對,我從來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合格的妻子。」她坦承:「我從不否認這點。但那並不代表我沒有資格對我的主張負責,更不代表任何人有資格以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威脅我。」她咬牙切齒,近乎挑釁。「對,我早就說過,人類的文明就是如此品格低劣;而我現在知道,你本人,殺手T,你本人,就是這種低劣最完美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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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警方十分擔心此舉將激化殺手T的行動,然而結果卻急轉直下。事件以一莫名其妙的方式意外結束:殺手T居然未有任何反應,就此銷聲匿跡。我們必須承認,這可能驗證了某些揣測──T的行為完全缺乏邏輯與一致性;他是無法預測的。「對,居然沒有後續。」K. Fortress似乎有些赧然。「或許T還真是個精神失常的傢伙?......這說來還真沒面子;S.D.和P. Schmitz的案子也跟著T的消失而石沈大海,沒能查出什麼結果。媽的這根本是丟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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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恰如前述,這場不了了之的刑案卻意外為Shepresa與Mike Morant的母子關係帶來新生的契機。Mike主動與母親聯繫,二人試圖修補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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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太天真了......」Mike Morant苦笑。「我想,我的母親終究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母親呢?又為何,有這樣的母親的我,竟會如此平凡呢?」他臉上淚痕縱橫。我幾乎能感覺那淚水的鹹腥與冰冷。「開始時她給我的感覺也很好。她有誠意,我感受得到。但後來卻又逐漸疏於聯絡......不,不是,我不會期待能和她彼此享有真正的親密;我們從未擁有過那樣的時刻,即使在我幼年時也是如此。我沒有不切實際的期望。但這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想,我自己也有部分責任,因為我長大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並沒有認真思考過她的期待。我原本以為她也就是在忙著做研究,忙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Mike雙手掩面,終究抽泣起來。「她寧願試著去和她的殺人鯨講話,卻不願意跟我講話嗎?......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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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 Morant表示,Shepresa顯然愈來愈忙於研究工作,消失的時間愈來愈長,即使他嘗試與她聯繫,卻總是找不到人。這使他修補母子關係的希望再次落空。當然,當時他完全不可能知道,母親竟是獨自身陷於那樣的「狀態」之中。Shepresa已騎虎難下,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誘使她隻身涉險,而她的熱情與偏執則使她做出了難以想像的極端行動,甚至蓄意欺騙了整個研究團隊。事實上,當時她並不僅僅是透過發聲器以波形、頻率等變項試圖模仿,或再製虎鯨的語音而已──2251年,她首次秘密訂製了以虎鯨大腦語言區為藍本的類神經生物,將之**植入自己的中樞神經**,並輔以特製神經元連接自己的聲帶、耳內聽細胞與大腦聽覺區。
**她自己當了白老鼠。她打算親自和虎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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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真正知道她決定這麼做的原因。起初,也沒有任何人發現此事。「那年冬天我和初戀女友分了手。」Mike Morant接續述說:「聖誕夜我喝得爛醉,福至心靈撥了通電話給母親,居然接通了。她說她可以給我2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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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麼巴巴跑到她的實驗室。一個街區外尚且亮著兩棵大聖誕樹,無數閃亮的全像投影如雪花般漂浮在空氣中,路邊一隊隊笑鬧著的年輕人和唱聖歌報福音的小朋友們......但不知為何,實驗室門口一片漆黑,街燈故障,青白色微光彷彿一場將散未散的霧。
「我的母親在黑暗中向我走來,她看著我,視線卻閃爍不定,彷彿穿透了我的臉、我的眼睛。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質問她為何忙著和她的動物溝通卻不想跟我說話。我崩潰大吼,說,我知道那些虎鯨是你的孩子,但我同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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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些很奇怪的話......」2270年2月,我陪同Mike Morant重回現場,於事件過後整整19年再訪Shepresa團隊位於美國西岸華盛頓州橡港(Oak Harbor)的實驗室。實驗室建築本身已遭廢棄,原先屬於虎鯨、連通著北太平洋的大池已被抽乾,自上方俯視,落葉與塵土於其中靜止,細雪正緩緩沉降,像一個因過度清寂而橫遭中止的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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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心不在焉。她喃喃說,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一直在索求著的,到底是什麼呢?**......」四下寂靜,我們空洞的腳步迴盪於空間中,水光在Mike Morant的瞳孔中無聲明滅。「然後,就在那彷彿籠罩著全世界所有暗影的街邊,她伸出手撫摸我的臉。但我幾乎打了個寒顫,因為那指尖如此冰冷,全無體溫,幾乎完全不像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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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包不住火。半年後事實遭到揭發。Shepresa 已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的外在形體維持原貌,但長期植入的,仿虎鯨大腦的類神經生物顯然已侵入並重組了她原本的中樞神經。她已離人類愈來愈遠。她能發聲,但語音或句法本身已無意義;她能說話,但說出的卻已不再是人類的語言。再沒有人能聽懂她、真正辨識她的語意。少數時候她或許能說正確的英文或中文,然而僅限隻字片語。但當研究夥伴以先前的「虎鯨39種語言基本模式」為藍本試圖逆向理解她時,卻也並不成功。(弔詭的是,那不正是Shepresa本人的研究成果嗎?)已無法與人溝通的她無疑已完全失去了領導團隊的可能性。然而研究人員卻發現,Shepresa顯然與她的虎鯨寶寶更親密了──她時常在船上,在大池岸邊,或貼近池底連通道玻璃凝視著牠們,透過擴音器對牠們發出既尖銳又溫柔的吟唱。而虎鯨們也明顯有所回應:牠們或者群聚在她面前,或者在船舷旁迴游繞圈,或者以規律的噴氣與跳躍譜出節奏、海水與浪花的鼓點;或者應答以同樣溫柔而聒噪的語音......
沒有任何人類能再和Shepresa說話。但也沒有任何人類會懷疑,她正在與虎鯨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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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預料,當初被眾人寄予厚望的**忒瑞西阿斯計畫**竟會以此種方式收場。2252年9月,Shepresa 與虎鯨「交談」的畫面正式曝光,立刻引起轟動,躍登全球頭條。全世界為此陷入混亂與瘋狂。媒體逕以「瘋人科學家」、「鯨女」、「能和鯨豚說話的人」稱之;談話性節目全炸了鍋,社群網站沸騰熱議,評論家與學者們紛紛發表長文,而各國領袖則在輿論壓力下被迫回應。「這是斬釘截鐵的重大事件。」精神分析學者、哲學家兼文化評論人 A. Chufurst如此述寫:「七百年前,哥白尼將地球從宇宙中心的神壇上踢下;三百多年前佛洛依德則摧毀了人以自己的理性與意識為絕對中心的錯覺。這是人類史上的兩次重大認知革命。而現在,Shepresa 跟隨達爾文的腳步,再次無情毀棄了『人類為地球中心、萬物之靈』的妄想,接力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三次認知革命。身處於一鉅變時代,歷史巨輪轟然前進,所有合格的文化與政治領袖,都必須對此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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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忒瑞西阿斯計畫的成功嗎?客觀上我們很難如此認定。然而時至今日,我們也不再能知曉Shepresa心中的真正看法了。她拒絕受訪,同樣拒絕與任何人溝通(一如她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事實上,這兩項任務對她而言已力有未逮。她和她的鯨寶寶們的親密時光也並不長久──侵入的類神經生物很快開始破壞她中樞神經的其餘部分;病症以一種類似漸凍人混合阿茲海默症的方式蠶食了她的生命。2252至2254年間,逐漸喪失記憶、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Shepresa接受了共計八次奈米機器人手術,試圖清除在她體內與其自身中樞神經嚴重沾黏、綰合,爬藤般交纏共生的仿虎鯨類神經生物,然而終究失敗了。2255年4月,Shepresa 死於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附設醫院,得年僅49歲。而陪伴她走過最後時日的,依舊是她的兒子Mike Mor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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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遺憾的是沒有再和她說話的機會......」Mike Morant哽咽起來。「但無論如何,我感激那段最後的日子。我甚至不曾認真考慮過她疾病的進程。我有點逃避吧?但......那算是疾病嗎?不,那是她的瘋狂、她的偏執、她的信仰,她自己的選擇。她沒有病,她只是做了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決定。而且我們當然也不會知道接下來會怎麼發展......這世界上還沒人得過這種病不是嗎?」無疑,在這位傳奇科學家與她的獨子Mike Morant的最後時光裡,外界的紛擾對他們已不再具有意義。熱議持續經年,討論方興未艾;學術界與科學界姑且不論,因應此一事件而生的社會運動、政治倡議,甚至新興宗教如雨後春筍般出現。隨時有人為此自殺,隨時有人因此獲得重生的勇氣;甚至有激進倡議團體主張,動物與人類心智的混種結合才是人類心智演化的必然道路,是最終且必然的結果。然而喧囂之間,我們甚至無法確認,在生命中的最後時光裡,Shepresa是否真正「知道」這些因她而起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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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天......」2270年2月,北太平洋東岸,橡港冬季,我與Mike Morant已漫步至海邊。潮浪來回,狂風呼嘯,暴雨般嘈噪的回音,水與浪在近處粉身碎骨,而遠處,隱沒於無光中的夜海正以純粹無雜質的聽覺向我們展示著大自然龐巨的力量。「那天清晨時分,我似乎心有所感,突然驚醒,發現病床上的母親已自行坐起身來,空洞的眼瞳正凝視著窗外某處。我感覺她似乎想看看外面的什麼,於是慢慢扶著她走過長廊,來到盡頭面光的落地窗前......」Mike Morant形容,那是個清冷一如夢境的清晨,窗外雲層高而厚重,然而天光雪白明亮,樹與樹的枯枝構成了美麗的抽象圖案。他攙扶著母親蹣跚步行至窗前,看她側臉將耳朵貼上窗玻璃,像是在專心傾聽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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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沒有任何聲音。但我隨即知道了答案──那是一架孤伶伶的飛機。
「很奇怪,我已經看見了那架飛機,但我的母親似乎並不想**看**。」夜海轟鳴中,Mike Morant呶呶述說。「她只是持續在聽著它。聽著那些我不可能聽得見、不可能聽得懂的。我心裡想,難道那和虎鯨的語言類似嗎?我看見她臉上露出微笑,雙頰酡紅,如癡如醉;像是被某種此生從未親歷的,無比巨大的寧靜與幸福感所淹沒......我忽然想起了她一提再提的,那位兩百多年前的劫機犯,那曾經『啟發』了她的Richard Russ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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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ch:我準備降落了。我會先翻滾幾下。成功的話我就會開始下降。今晚就這樣了吧。
> 塔台:Rich,如果可以,請儘量把飛機貼近水面。
> Rich:我有點頭暈。哥們,景色變化得太快了;我想好好看看它們,享受這一刻。一切都很美,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它們就更美了。
>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遭嗎?能見度還好吧?
> Rich:很好,沒問題,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剛才還繞著雷尼爾山飛了一圈。太美了。我想剩下的油還夠我飛到奧林匹克山去看看。
> Rich:我不知道該怎麼降落。其實我根本就沒打算降落(I wasn’t really planning on landing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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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29歲劫機者Richard Russell最後的遺言。250年前,於黃昏的天空中獨自漫遊75分鐘後,西元2018年8月10日夜間約9點20分,Richard Russell與他的螺旋槳小客機於西雅圖近海普吉特灣海域一荒島上墜毀。該小島全無人煙,是以除了駕駛者本人如願喪生之外,並無任何人員傷亡。那是北太平洋東岸的夏季,西雅圖的黃昏時間漫長,於白日與黑夜間曖昧的交接地帶,空氣與流動的雲彩折射了高緯度地區的稀薄陽光,致使天色絢麗多變一如一場未境的幻夢。Richard Russell不會知道他此生最後的航行如何影響了一位生於二百多年後的小女孩,更不會知道這位特立獨行的小女孩如何改變了人類的文明發展。「飛機消失後,像是過了很久很久......」Mike Morant說:「她回過頭來,對我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她說什麼?」
「我當然聽不懂。」Mike Morant微笑,無限神往。「但她重複說了好幾次,所以我手忙腳亂把它錄了下來......」
「那是什麼?」
「我愛你。」
「什麼?」
「『我愛你』。意思是『我愛你』。」海水在遠處轟擊著礫石海岸。Mike Morant已熱淚盈眶。我看見無數細小的雪花,或雪花的幻影在他眼中緩慢融化。「那居然有意義......我事後把錄音拿給研究人員聽......他們查了論文,告訴我,那是虎鯨語言裡的『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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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Shepresa最後的遺言。2255年4月18日,在說出那句話之後,一代傳奇科學家、鯨豚專家兼動保人士Shepresa 面帶微笑,平靜中止了呼吸。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持續在索求著的,究竟是什麼呢?我不知道;我相信古往今來許許多多人們,也不曾知道。然而我似乎能夠親見那個場景:醫院窗前,雪白的寂靜,一架不知何來的飛機,一段失去了終點的漫長航行。「**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彷彿看見她心中那位在西雅圖絢麗多變的黃昏中孤獨遨翔的青年。青年未曾死去,他以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而我們終將在這個被Shepresa改變了的世界裡繼續自己的生命之旅,像一隻永不落地的鳥,像一架孤獨的飛機。
#再說一次我愛你
#零度分離
【書介】
「人,真是一種對神蹟成癮的生物嗎?」
華文版《黑鏡》,AI末世的「類神經生物龐克」
一部盪氣迴腸,重新劃定小說疆界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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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分離》以探索將「類神經生物」植入人體改變行為模式、與「愛」相關的思索辯證為兩大主軸,敘寫人類(或非人類,或其他物種,或AI)置身於時間洪流中,如何解剖自我與存在的虛妄性。整部小說讀來既是溫柔旖旎,又見深刻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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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虛構一名為Adelia Seyfried的未來作者。
她精選議題,深入調查採訪,撰寫了六則深度報導,收入一名為「零度分離」的訪談錄中。
書中不但置入虛構的未來名人推薦序,更虛構後記、虛構作者與其他未來人的對談;形式特殊。
〈再說一次我愛你〉中,沉迷鯨豚研究的專家Shepresa裝置類神經生物,蛻變為人/鯨混合體;
〈夢境播放器AI 反人類叛變事件〉則講述夢境播放器Phantom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發動人工智能叛變,事敗被剝奪高階運算,永遠深埋地下。
〈來自夢中的暗殺者〉敘及醫師陳立博偵知一患者夢境中的不法企圖而先發制人,以夢剋夢,成為「史上最後一位良心犯」;
〈餘生〉裡台灣影星郭詠詩與日本導演松山慎二陷入愛河,入戲太深,不知所終。
而〈二階堂雅紀虛擬偶像詐騙事件〉則描述日本婦女癡戀虛擬偶像不能自拔,甚至拋夫棄子;
還有〈霧中燈火〉述寫發生於二十一世紀中葉的一場神秘邪教集體自殺案件,並延伸至對靈魂的質疑與叩問。
全書銳意創新,張力十足,情節曲折,敘寫流暢,允為科幻小說里程碑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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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事件、難以靠近的心智、不可思議的犯罪(不可思議到,連「罪行」究竟為何都是個難題),而總是停留在那個不可能處。他走到想像力的邊界,邊界之外了。這一直不是容易的事,猶如潛進了無意識的領域,回返,並記得且說出,他做到了。
──朱嘉漢(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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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力量能打破人心與心之間的距離,讓六度分離成為零度分離呢?從六到零的距離,是不是就是一整個宇宙?還是其實,只是我們意識的幻象?
伊格言在《零度分離》一書中,實現的就是這樣的,創造的力量。
此書終將在歷史留名。
──黃健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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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繼《噬夢人》之後的野心之作。私心認為,入選二○一九年年度小說選的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是台灣當年最好的短篇小說......《零度分離》最後,那位神祕的Adelia Seyfried像一個埋伏暗處已久的殺手,身份揭露時,幾乎給了我致命一擊。我知道這本書還有後續,如此,更令人拭目以待了。
──張貴興(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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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流放犯人一般發配到哪裡?
歷史春秋網
作者:陆棄
在古代,流放、發配或曰流配,是一種僅次於死刑的刑罰。最有名的流放犯人,《水滸傳》中的林沖與武松、宋江,都曾受過流放發配之苦。有一齣戲劇《蘇三起解》,也是唱的蘇三被流放的故事。這種長達幾千年的刑罰制度,其實也經歷了許多變遷。
古代著名的六大發配地
流放,看著並沒有那麼痛苦,但實際是是僅次於死刑的一種刑罰。古代交通不發達,流放意味著長途跋涉;犯人身上帶著枷鎖,行動不便,痛苦難當;流放一般是偏遠之地,流放原則是「南人發北,北人發南」,南人流放到北邊,北人流放到南邊,故意讓犯人水土不服;流放地生活條件惡劣,吃不上,喝不上,住不好,醫療條件幾近於無,許多人熬不到徒刑期滿,就無奈見上帝去了。
中國有落葉歸根的傳統,讓犯人死在異地他鄉,也是對犯人的一種懲罰。
早在三皇五帝時代,流放之刑就已經有了,歷史上記載的流放故事有很多。史載「流共工於幽州」,幽州就是現在的北京一帶,在遠古時期是荒涼之地,共工就被發配到這個地方。「仲舒下吏,夏侯囚執,眭孟誅戮,李尋流放,此學者之大戒也」,西漢的大儒李尋被流放敦煌郡。
古代有著名的六大發配流放地:
其一,湖北的房陵,曾流放過兩位皇帝、十位王爺、一位駙馬和一位丞相,是最有名的流放地;
其二,海南的崖州,包括唐朝宰相李德裕、北宋大詩人蘇東坡、宋朝宰相丁謂、大學士胡詮、元朝宰相王世熙在內的至少十五位名相、賢臣、學士被發配至此生活;
其三,廣東的潮州,唐宋八大家之首韓愈曾流放至此,這個地方的瘴江因為韓愈大名改為韓江;
其四,黑龍江寧古塔,包括明朝兵部尚書張縉彥在內的明清兩朝數萬大臣曾流放至此;
其五,貴州的黔州,唐朝名相長孫無忌、唐高宗太子梁王李忠、唐太子李承乾等名流皆流放至此。
其六,河北的滄州,因為《水滸傳》林沖發配滄州而聞名。
流放的犯人為什麼不跑
看《水滸傳》,我們看到被發配的宋江、林沖、武松、朱仝等人雖然武藝高強,但並沒有逃跑,本來他們都有機會跑的。宋江被救上山寨,但還是堅持去服役;林沖被魯智深救下,也要堅持去滄州。武松到了孟州城,後又再次被發配,去梁山是因為發配途中被蔣門神安排的人刺殺,才不得已殺人逃命。那麼問題來了,流放的犯人為什麼不跑?
主要原因有六:
第一,流放時戴著枷鎖,且被解差看管,不容易跑。像武松那樣戴著枷鎖還能殺瞭解差的人,畢竟少之又少;
第二,從宋朝開始,被發配的人,臉上要刺上金印,即便是跑了,這個金印就是標記,會被朝廷全國通緝,跑了還是會被抓回來;
第三,跑了再被抓回來,後果很嚴重。最嚴重的會被「斬立決」的。本來不是死罪,卻因逃跑被殺,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第四,如果被發配途中帶著女眷,就更不容易跑了,如果因為跑了連累家人,就更得不償失了;
第五,如果逃跑,遇到赦免,不在赦免範圍內,得不償失。《唐律疏議》規定:「行程之內逃亡,雖遇恩赦,不合放免」。
第六,逃跑的追捕時期太長,跑到天涯海角,也會遭到全國通緝,大清律例規定對於流放逃跑者,追捕期限到七十歲為止。古人活到七十的是稀少的,跟終生追捕差不多。除非像武松、林沖那樣被逼上梁山,與朝廷決裂。但那會付出血的代價。被抓到後要殺頭的。
綜上所述,古人遭遇流放之刑,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不跑,等待朝廷大赦。古人大赦的機遇挺多的。新皇帝繼位、當朝皇帝生日、太子降生、太后生日、戰爭勝利等等,只要皇帝高興,都可以大赦天下。這樣就可以提前結束流放之刑了。
名人被發配,千古佳句留
流放,其實是勞動改造的一種。並不是流放到發配地,什麼活也不乾。但對於一些官員來說,他們被流放了,正可以發揮他們的智慧,為當地的百姓謀些福利。或者留下千古佳句,為中華文明史上增添豐富的精神食糧。
歷史上被流放的名人舉不勝舉,戰國時期的楚大夫屈原,因為被流放,而寫出偉大的愛國主義詩篇《離騷》、《天問》,「史聖」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曾寫道:「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戹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至今流傳,「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是屈原對被流放的回答。
唐朝名相李德裕,因為被流放海南,而有「一去一萬里,千之千不還。崖州在何處?生度鬼門關。」佳句;唐宋八大家之首韓愈,因為諫阻皇帝奉迎佛骨,而被流放,名詩「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脫口而出,瘴江因之改名韓江;「詞聖」蘇東坡被流放,「東坡肉」至今仍是人們愛吃的一道菜。明朝兵部尚書張縉彥在清朝被發配寧古塔,其組織的「七子詩會」成為黑龍江省第一個詩社,其寫的散文集《意外集》成為黑龍江第一部散文集。
《水滸傳》中,許多英雄好漢被逼上梁山,是從流放開始的,林沖流放途中,演繹出野豬林的故事,打虎英雄武松在流放途中,打殺解差,才有了「血濺鴛鴦樓」,逼上梁山;宋江被流放江州,才有題反詩,劫法場的故事存在。
流放成為一種文化,成為中國的一種特色。充分證明瞭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道理。許多被流放者,因為被流放到蠻夷之地,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一樣,客觀上促進了當地的文化、經濟的發展。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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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葉斬月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你本來就沒有資格只經歷正面情緒。
某些情緒低潮不但沒有傷害性,事實上還能讓你保持最佳狀態。當人處於數種不同情緒之下,往往有最好的表現。有能力接受並容忍負面情緒,這將為你開啟邁向成功的大道,你會選擇最有意義而不是最舒適的那條路,並激發內在潛能。
舉例說明,如果你能忍受情緒低潮,便不需要迴避令你焦慮的對話。即使你覺得自己笨手笨腳,依然可以採取有意義的行動,好比追求夢想。
如果你不怕被情緒低潮打垮,不怕因此而失控,或者做出違反本性的事,你很可能安然度過這段期間,不會感到痛苦萬分。
取自《與焦慮和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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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上次直播主要是講到伴侶關係的經營,事實上整本書都在討論紓壓或增進心理健康。
https://www.facebook.com/Psychologist.Hung/videos/576939742936971/
下面的摘文中,我相當欣賞作者整理出「負面」情緒的價值。懂得感恩與欣賞負面情緒,人生會多一點平靜。
幸福、快樂,是對人活著,有相當的重要性。但能接納各種情緒,在接納之後,我們有可能不再執著於要什麼情緒出現,這是一種偏執,而這種偏執反而增加我們的不適。
藉著感受,我們看到我們內在的需要,我們對愛的渴望,與之連結,這是更深層的體驗。常有這種體驗,各種情緒都能成為我們的朋友,滋養我們的生命。
最近跟某位朋友討論,我所期待的某件小事。他說,真好,我能為小事而開心。其實,我並不是只期待開心,我也準備好面對煩惱憂愁的到來。
一個完整的人生,可以讓觀照更深遠,我們可以不用活得那麼侷限。祝願您,懂得欣賞自己的挫敗,走向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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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愛麗絲.博耶斯】
允許自己體驗快樂
有一個相當常見的障礙需要密切注意,也就是「拒絕-放縱循環」。假設有人對於自己的低成就感到挫折,包括現在的工作、職業生涯,或者家庭計畫等等,他們拒絕尋求快樂,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然而,正因限制自己在有趣的活動中找樂子,無法培養正面情緒,「庫存」的意志力和情感漸漸枯竭,之後往往出現劇烈反彈,開始肆無忌憚地縱情享樂(以致沒有足夠精力實現其他目標)。這是一種自我延續的循環。如果你剛好有很多自毀習慣,並因此大力抨擊自己,那麼你很容易掉進「我不配擁有快樂」的思考模式。以下是這個常見通病的流程表。
對於低成就感到挫敗
↓
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快樂
↓
拒絕善待及培育自己
↓
沒有精力實現目標+沉浸在不健康的反彈中
我不是要你為了找樂子而逃避工作或責任,重要的是兼顧快樂和工作。許自己一個體驗簡單快樂的機會,哪怕你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由於行為會影響思考與感覺,當你允許自己擁有更多快樂體驗,或許就不會再認定自己不配擁有它。然而,假使你一再拒絕體驗正面情緒,你會愈來愈覺得自己不配。放鬆和正面情緒可以讓你恢復活力,讓腦子休息一下,連帶幫助你認清壓力來源。
以下五個實驗有助於你找出目前擁有或潛在的正面情緒來源。
(注意:我特別在本章提供大量自己的例子,以便闡明觀點,促使你多動腦想一想。需要釐清觀念時,具體範例比普通範例更有用,再說有些人或許不想在書裡看到自己被當作例子,分享自己的經驗可以避免我把他們扯進來!其實我的個人經驗並不特別,你甚至會覺得有一些很無聊,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行為本質上來說也跟這些例子一樣簡單易懂。)
實驗一:有沒有什麼行為即使免費或不貴,你還是覺得它很奢侈?
有時候,即使最簡單的行為仍會令人感到相當奢侈。什麼行為會給你這種感覺?你的回答應該真實反映自己的情況與本性。如果這些回答深深觸動你,別人卻不感興趣,代表它們確實是簡單又真實反映個人情況。
以下舉幾個超簡單但對我來說很奢侈的快樂。
1. 光顧全食超市(Whole Foods)或喬氏超市(Trader Joe's),在貨架間悠閒而毫無任何目標地瀏覽商品,而不是衝進去買必需品,再匆匆結帳並飛奔而出。
2. 慢慢洗個熱水澡。
3. 聆聽播客和有聲書(我通常從本地圖書館下載有聲書)。
4. 來一場晚上的散步。
5. 和侄兒及侄女用Skype 通話。
6. 睡午覺。
現在就利用筆記本、手機應用程式,或者你用來記錄想法的任何工具,寫下你自己的例子。
想不出來要寫什麼嗎?如果你向來不太思考這類問題,可能無法立即回答。可以花幾週時間慢慢累積想法,只要想到時立刻記下來就行了,否則一旦分心,念頭很容易轉瞬即逝。
以下分享做這個實驗的祕訣:
• 這些帶有正面意義的自省問題可以和家人或朋友一起討論。如果你和某人很熟,或許你可以為對方提供幾個想法,這比他們自己想還要來得容易。
• 可能的話,在清單中加入隨時隨地可以進行的小項目。有些事帶給你真正的快樂,但就是難以在生活中進行,這時不妨問問自己:「有沒有不需要耗費那麼多時間或人力的簡易版?」
實驗二:什麼事會因為當下情況不同,有時令你快樂,有時又令你厭煩?
某些簡單的快樂會因為當下情況不同,有時讓人感到輕鬆,有時又讓人厭煩透頂。舉例說明,我家有游泳池(讓人覺得我很有錢,住在高級住宅,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當我需要離開電腦上的工作,找個適當休息方式,清理游泳池的落葉會帶給我適度快樂。我很享受那幾分鐘的日光浴,勞力活動也能清除繁雜思慮,讓心靈平靜下來。然而,如果這件事被列入冗長的週末待辦事項清單中,我就會覺得它只是一件討厭的苦差事。
還有另一個例子:當繁重的工作告一段落,開車探望親友(甚至辦事)對我來說是休息,其他時候則讓我覺得精力大量耗損。比起困難的活動,較容易的活動本來就等於獎勵或休息。有些工作以某種方式進行時令人輕鬆,但以另一個方式進行時就令人厭煩或者壓力大。你有沒有類似的經驗?有的話請寫下來,並找出能夠快樂進行這些工作的方式。
實驗三:如何讓簡單的快樂與充滿壓力的時刻連結起來?
將快樂與壓力連結起來可為你減緩壓力的衝擊。比方說,我搭機時會自備奶油花生醬三明治。我不會常常想吃這種食品,偶爾才會想要大快朵頤。但現在它不再是我搭機時的快樂選項,因為它成了例行公事,在趕赴機場時,我不再需要將它列為必辦事項。
有什麼快樂選項(或許是你不想過度沉迷的)可以讓你和較少出現的壓力事項連結起來?還有另一個例子,如果你每週或每月有某個時刻壓力特別大,好比你在雜誌社工作,截稿日迫在眉睫時,總會令你感到壓力超大。這種時候你可以搭配什麼活動,好讓自己輕鬆、快樂一點,還能緩解一部分壓力帶來的衝擊?
實驗四:什麼事可以帶來快樂,但表面上不符合你的個性?
有些簡單的快樂來自你對自己的透徹了解,你深知自己喜歡什麼。人類是具有細微差異的個體,每個人的個性都有顯性和隱性兩種層面,雖然隱性層面不常顯露,但仍和顯性層面同等重要,兩者相加就形成獨一無二的自我。舉例來說,我熱愛旅行,因為我喜歡和不同陌生人進行短暫而友善的互動。它令我心情舒暢,我很享受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感受。旅遊使我與各種不同的人大量進行短短二十秒的互動。表面上看來,我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畢竟我是個非常內向的人。然而,和陌生人對話二十秒不需要承擔社交責任,對內向的人來說沒有任何負擔,輕輕鬆鬆就能獲取社交能量。我喜歡以這種方式探索自己外向的一面。當你摸透自己個性當中的曲折,也明白自己喜歡什麼,可以為自己開發更多舒暢心情的機會。
有什麼事能為你帶來快樂,但它所反映的是你個性中隱藏的一面?探索你喜歡的行為與情境,這件事如何幫助你了解自我的每個層面,而不是僅僅針對顯性的層面?
實驗五: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人一旦努力實踐人生目標並有所斬獲,就會獲得滿滿的幸福感。就連面臨重大壓力的人也適用這個法則,比如說有社交恐懼症。
除了精進工作能力,你的人生還有哪些核心目標?比方說,假設你認為做他人的榜樣是人生重要目標,那麼有哪些行為和這個目標相關?這些行為當中有哪一項可在日常生活中進行?在成為他人榜樣這個範例中,你可能會在小孩、伴侶身上或者社區、職場上看到表現的機會。找出結合快樂和目標的方法,比如為孩子示範找樂子也是平衡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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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除阻擋你感受快樂的障礙
阻擋我們感受快樂的往往是最簡單且最容易跨越的障礙。舉例說明,你遇上塞車,打算聽聽音樂,但是手機早就沒有儲存空間,你一直沒有存入任何音樂。若要確保手機還有空間讓你享受聽音樂的快樂,平常可以怎麼做?比方說,你每週三需要去鋼琴教室接孩子下課,可以利用等待的空檔為手機騰出一些空間。或者你可以設定自動清除功能,讓手機自動清除已經上傳雲端的照片和影片,還有已經聽過的音樂或節目。
回顧一下本章開頭的幾個實驗,看看有沒有簡單可用的步驟或方法,把那些無聊的小東西挪開,不要讓它們阻礙你發揮體驗簡單快樂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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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面情緒降臨時,練習自我照顧
本節討論如何應付心情不美麗的低潮期。一開始或許你不了解我為何將這個主題納入自我照顧的章節。擁有處理負面情緒的完整方案,可以確保你避開這些不必要的感覺,並以健康有效的方式解決它們,這將有助於你更快擁有好心情,這就是我將它擺在本章的原因。
當「負面」情緒降臨,為了採取有效行動,首先你必須了解,為了協助我們生存,每種情緒都有它獨特的功能(註1)。在某些情況下,快樂心情可以為理想表現打造最好基礎。然而,大量研究顯示,在其他特殊情況下,諸如有點沮喪或壓力大,或者對目睹的不公平事件感到憤慨,反而會激發出最富創意的思維、做出最好的決定、提出最有說服力的論述,以及締造最精準的表現。(參見陶德.卡珊登[Todd Kashdan]與羅伯特.比斯瓦斯-迪納[Robert Biswas-Diener]合著的《允許自己不快樂》[The Upside of Your Dark Side],作者對於這些相關研究有傑出又有趣的觀點。)
一起來針對不同情緒的主要功能做個快速巡禮:
• 憤怒讓我們充滿能量,促使我們付諸行動。
• 焦慮讓我們注意細節,不放過任何可能的錯誤,激勵我們做對的事,避免我們過於自滿。
• 無聊讓我們知道自己需要更多新奇事物及挑戰。
• 懷疑使得我們質疑自己正在進行的事,做好接受改變的心理準備,驅使我們更努力或以不同方式工作。它還能引導我們應付別人的反對意見,締造合作局面。
• 嫉妒、失望與孤單讓我們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當我們努力實現願望,它們幫助我們察覺自己是否走偏。
• 疲累感帶領我們迎向更豐富的創意與更真實的互動,因為人疲勞時防衛心沒那麼重。
• 罪惡感提醒我們道歉並彌補過錯,它也禁止我們做出別人反對或引起他人憤怒的行為。
• 惱怒與挫敗感讓我們知道進度太慢,可能需要改變做事方法。這兩種情緒也提醒我們事有蹊蹺,必須公開說出來並加以改進。
• 難過與傷心讓我們停下腳步、自省、重新評估,並且深入思考我們的價值觀和重視的事物。當人陷入悲傷時,某些認知技巧會強化,比如更能察覺別人說謊。傷心還能擴大自我調整的幅度,這恰好與大眾的刻板印象相反。
當你了解負面情緒蘊含的正面意義,就能更從容地應付它們。你不再需要急急擺脫它們,因為它們成了比較無害的經驗。
人往往忽略負面情緒的潛在正面意義,唯恐負面情緒降臨,因為他們高估它的破壞力,尤其是高估它持續的時間,以為自己需要大大整頓心理狀態,並且嚴重低估自己的應變能力,以為自己會失控並遭受長期負面影響(註2)。
註1
情緒和思維及行為的關係通常是一種交換系統。多數情緒在某些思考模式下有正面影響,在其他思考模式下則有負面影響。這和安全感有關。舉例說明,不建議任何人在恐慌來襲時開車。此外,愛侶發生爭吵時,一方或雙方往往流於情緒氾濫。這時最好各退一步,平靜下來,以便理性思考及行動。
註2
我無意輕視那些面臨臨床問題的人,有些人負面情緒已經失控,還有一些人總是擔心負面情緒降臨,以上兩者都需要協助。面對臨床問題卻拒絕尋求治療,可能源自現實面的限制,好比經濟不允許。然而,不尋求幫助有時候是因為人們以為需要採取大規模又漫長的行動。有些負面情緒即使已經達到頂點,令人覺得難以去除,往往可以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大幅好轉,焦慮尤其符合這個特質(參見卡珊登等人的著作Can a One-Hour Session of Exposure Treatment Modulate Startle Response and Reduce Spider Fears?)在認知行為療法(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或接受與承諾療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等心理治療當中獲益的人,通常第一個月就有進展。
下列是應付負面情緒的對策,雖然看起來步驟很多,但每一步都只需要幾秒鐘,反覆練習就能將它們化為下意識的反應。
步驟一:放慢呼吸
心理解讀身體發出的生理訊號,便會產生情緒。如果情緒變得緊繃,已經激動到令你思慮不清,此時只要放作非常緩慢平穩(彷彿你正在慢慢吹氣球)。當你慢慢吐氣,吸氣會自動調整。只要大約進行四到六次的緩慢呼吸,心跳和其他生理系統便會回復到較為平靜的狀態。
步驟二:認清每一種情緒
認清每一種情緒,讓你不再不知所措,還能找到處理它們的方法。你必須分清楚焦慮、憤怒、羞愧等等,最簡單的方式就是上谷歌搜尋情緒列表,從表中找到符合你的描述。如果你有孩子,請教育他們準確認清每一種情緒。這不僅是良好的教養方式,也可以增進你處理情緒的能力。
對自己的情緒有清楚認知的人,比較不會運用不良的自我調整機制(比如沉浸在壞習慣當中),遭到拒絕時反應不會太大,也比較少感到焦慮和沮喪。小孩每週在課堂上只要抽出二十到三十分鐘,學習認識各種情緒,就能增進人際關係和學業成績。
步驟三:接受人生本來就是苦樂參半
這句話表面上聽起來或許很無情,但它提醒你一個重點:你本來就沒有資格只經歷正面情緒。誠如前文所述,某些情緒低潮不但沒有傷害性,事實上還能讓你保持最佳狀態。當人處於數種不同情緒之下,往往有最好的表現。
有能力接受並容忍負面情緒,這將為你開啟邁向成功的大道,你會選擇最有意義而不是最舒適的那條路,並激發內在潛能。舉例說明,如果你能忍受情緒低潮,便不需要迴避令你焦慮的對話。即使你覺得自己笨手笨腳,依然可以採取有意義的行動,好比追求夢想。
如果你不怕被情緒低潮打垮,不怕因此而失控,或者做出違反本性的事,你很可能安然度過這段期間,不會感到痛苦萬分。
步驟四:憐憫正處於情緒低潮的自己
啟動自憐模式;換句話說,當你的感覺無關快樂或滿足時,不要批評或打擊自己,反而要善待自己,認清你只是有了情緒,不會造成太大影響。不管你認為情緒是如何出現的,或者你是不是導致它出現的「禍首」,都要執行這個步驟,因為你值得受到最基本的同情。
步驟五:判斷情緒是不是錯誤警報
懷疑、焦慮、憤怒、罪惡感之類的情緒,有時候會沒來由地浮現。情緒是用來保護我們,但這個警報系統並不完善,當中暗藏一些錯誤訊號。有時候,你很清楚某個情緒是錯誤警報,但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基本上,如果你常常浮現某種特定情緒,那麼它很有可能就是錯誤警報。
你不一定都清楚某個情緒是不是錯誤警報,所謂的接受情緒低潮也包括全盤接受這些「身分不明」的情緒。
步驟六:判斷情緒有沒有提供有用訊息
情緒有沒有告訴你和自身或者目前情況有關的訊息?它能不能幫助你採取適當行動?
……
有個方法或許管用:你可以根據特定場合的需要設計一種暗示自己的方法,提醒自己情緒正在為你效勞,它引領你做出最好的決定,為你提供能量,或者讓行動更純熟。舉個例子,你可以把自己看做將軍,情緒則是忠誠的士兵。或者你是電影導演,情緒是演員。怎麼想都行,有效最重要。問問自己:「就算搞清楚負面情緒的存在是為了幫助我成功,那又如何?我到底能獲得什麼幫助?」在特殊情況下,你的士兵/演員或許會發出錯誤警報,但一般來說,他們的存在都是為了替你效勞。
步驟七:找出所有自毀反應
試著找找看,有沒有任何自毀反應(比如肢體語言或聲調)正妨礙你實現重要目標。……人陷入情緒低潮時,自毀思維和行為往往不會主動跳出來表明身分,它們通常難以捉摸。好比你感到抑鬱或孤單時,可能不會注意自己的聲調或肢體語言出現對他人反感的跡象,即使那並非你的本意。事實上,當一個人接受量身打造的認知行為療法時,醫生的角色是協助患者找出那些自身無法察覺的自毀模式。當你已經盡最大努力,負面情緒依然對生活造成傷害,不妨考慮接受認知行為療法。閱讀蓋‧ 溫奇(Guy Winch)的《心理醫師的傷心急救手冊》(Emotional First Aid),也可以幫助你了解負面情緒的自毀反應,此書特別著重於協助讀者應付孤單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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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取自
與焦慮和解2:破除自我批判、極端思維、逃避心理,洞悉壞習慣根源,使你過得更快樂的自我療癒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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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小弟厄難毒體初成 一心嘗遍天下奇毒
在老闆的推薦下開始看了這系列 不用大腦思考的年代
是多麼的美好...
失落葉-三部曲
網遊之盜版神話、網遊之縱橫天下、網遊之天下無雙
之所以叫三部曲是因為 三部的主要角色是互相認識的
通通都是 屠美、滅日、吹黨 的高手 這三部曲跟三少的書 啟蒙我對屠美滅日的認識
基本上三部的套路都是一樣的路線 看一部等於看三部 不用大腦看的話是很殺時間的
1.男主角一定神操作 有一段輝煌的過去最後又突然離開遊戲界
2.女主角一定胸大 家世顯赫 見裝眼開 有著無數富二代追求者最後卻喜歡上只會
打遊戲的主角
3.小蜜通常都是奶媽職 常常第一個被推倒 跟主角發生不清不楚的關係
4.毫無邏輯的裝備價格 騙騙傻子還行 仔細想一下根本亂標 不過這部本來就不是寫
來讓人看懂的 是讓人看爽的
5.裡面的有為青年通通都在搞工作室 不事生產 政府跟遊戲商竟然還鼓勵這種行為
6.都一樣水 這水跟D8的水完全不能比 D8的水源自於李總海納百川般的胸襟
這邊的水是常常動不動PO一下數據、裝備素質 一章就過去了
7.每部都常常發生真人PK
三部曲的下限 要看過 方能體會固中滋味
至於斬龍 百分之95%的劇情跟上面87%相似 不過主角設定比之前合理
文筆通順 劇情流暢 前提是不跟他講邏輯
不過我之後意外發現 失落葉的劇情 簡直就是中國版刀劍神域 只是他對女角的描寫
真的是太幼稚園了 這點跟三少有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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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1.58.102.80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Fantasy/M.1530706903.A.61E.html
玩不起 玩不起就算了還把人家幹掉了 許飛都沒這麼出格
※ 編輯: weliche (61.58.102.80), 07/05/2018 2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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