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兩次時代廣場,但是沒在那裡跨年過,也不會特別想去那裡跨年。
事務所裡的日本前輩川桑,年輕時曾跟剛結婚的妻子,展開過一段長達三年的環球旅行。「環球旅行」或「環遊世界」這詞彙好像很久沒聽到過了,記得以前曾經風潮過一陣子,如今忽然聽到竟感到有些陌生,甚至忍不住上網查一下,懷疑是否使用正確。總之,在環遊世界這詞彙一說出口,還是件很令人(或者只有我?)嚮往的年代,川桑的其中一站,就是去時代廣場跨年。
他曾告訴我,一輩子很應該要去那裡體驗一次跨年。他分享經驗談,告訴我該如何在那一天從百萬遊客之中脫穎而出,順利擠進時代廣場上最好的位置,同時還提點我必須仔細準備好的注意事項。
「會場只進不出,所以你連想上廁所都不能離開。一走,就回不來了。必須包紙尿布,」川桑說:「要是真的想小便了,至少不會尿褲子。」
在攝氏零下的寒冬中,他的秘訣是腹部要貼滿一圈暖暖包。
「只要你的肚子是暖的,就不太會想尿尿。」
我光是聽到這裡就知道這招對我絕對沒用。還好我本來就沒想去時代廣場跨年,因此接下來也就沒問他該如何挑紙尿布了。
雖然我沒想過要去時代廣場跨年,但卻曾經很憧憬去到那裡。
●相隔十八年的舊地重遊
第一次踏上時代廣場是在大學的暑假。那年夏天,跟朋友報名了紐約郊區為期兩週的英文課程,但想也知道學英文只是個幌子,因為那年代役男出國很麻煩,唯有透過這方式才比較簡單,而且學校提供宿舍,經濟實惠地解決了前兩週的住宿問題。每天中午課一結束,我們就從郊區往曼哈頓市中心跑,兩週後課程結束,直接搬去中央公園哥倫布圓環附近的YMCA,又待上兩週。前前後後在紐約居遊了一整個月,非常奢侈的時光。
直到現在仍清楚記得,第一次站在時代廣場上的感受。原來,傳說中的國際大都會就是這個樣子啊!我在心中讚嘆。大城市的繁華氣味生猛而新鮮,不夜城的霓虹光彩奪目,一下子就擄獲了人生正在起飛,尋找風向的自己。
那一年我才二十歲。去紐約完全就是劉姥姥進大觀園,所有的事物在涉世未深的我看來,一切飽滿驚奇。在智慧型手機尚未誕生,社群網站也不發達,全球化更尚未吞噬各地的年代,紐約和台北在各方面來說,都相差得很遠。沒有網紅和旅遊達人事先暴雷,在第一手的親身體驗中,那是一個好容易就能獲得嶄新體驗,並刷新價值觀的時代。
第二次再踏進時代廣場,一眼瞬間十八年。世紀的數字往上跳,我從後青春期邁向中年。生活的據點搬遷至東京,另一個常被人稱羨的繁華都會。這些年走過的國家,見過的世面開闊許多,再回首時代廣場,沒有過往處處驚喜的震撼,更多的是時光對照的感觸。
Time Square的緣由來自於《紐約時報》,照理說應該中譯成「時報廣場」更為貼切,但說成「時代廣場」也積非成是成定案。我倒是喜歡這個將錯就錯的翻譯,因為這裡真的記錄著跨越好幾個時代的歷史記憶,無論是世界的、紐約的,或是遊客的。像我這種跨過青春時代,隔了十八年還有幸舊地重遊的旅人,時間感自然不在話下。
在廣場上邊走邊看,那些賣著大同小異的紀念品店,印著NYC卻都不是美國製的T恤、磁鐵、馬克杯、地標裝飾品或筆記本,年輕時真是買了不少,但這次卻一間也沒進去逛。把省下的錢多吃一餐美食,多買包咖啡豆,身心愉悅了最實際,還不會造成囤積的負擔。這算不算是一種長大了,成熟的證據?
頂多就是拍拍照吧。從前擔憂膠卷底片不夠用,很困擾,拍得錙銖必較;現在是一不小心就拍太多了,也困擾,回旅館後得花時間篩選出滿意的一張,修圖上傳。
●時代變化中更迭的廣告招牌
時代真的不同了。佇立在時代廣場,三百六十度環顧視野,想起那個懸在外牆上冒著煙的日本合味道杯麵,不知何時已被時光吞沒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來自韓國和中國各行各業的廣告。
在「世界的十字路口」投放廣告,當然所費不貲。據說時代廣場出現的最高廣告價格記錄,是Google曾租下一面約八層樓的廣告牆,一個月耗資近七千萬台幣。就算比較邊緣的看板位置,平均的刊登「一般價」大概兩週也要台幣五百萬。
在最精華位置的廣告,因費用高,出現的多還是知名大廠商,不過,環繞在核心位置周圍的小廣告,這幾年開始讓時代廣場的廣告風格大為轉變。
有很多中國廣告代理商買下小塊螢幕的廣告權,再以五到十秒為單位,宣稱只需五萬台幣左右就能登上時代廣場,薄利多銷給中國境內的客戶。這些客戶刊登的商品,不是針對美國人的,有些甚至根本只寫中文,目的只是過水加持罷了。影像傳回中國國內,可宣稱是榮登時代廣場的人氣品牌,最終是為了內銷。
另一種近年來出現最多的廣告,是中國粉絲集資為偶像慶生的廣告。粉絲不願自己鍾愛的偶像輸給其他人,自掏腰包大打廣告戰,也算是強國奇聞。途經的幾個西方遊客抬頭看,問彼此那些人是誰?沒人答得出來。一臉茫然,名符其實寫滿了黑人問號。
從前靜止不動的霓虹招牌,現在是一個比一個尺寸還誇張的LED螢幕,炫目的畫面不斷抽換,活像人生的走馬燈。記憶中,當年夜裡最閃亮的招牌,該屬維京(Virgin)唱片行或是華納兄弟商品店吧,如今已不見蹤影。
時代變了。以前曾流連在維京唱片裡,試聽過許多稀奇古怪的CD唱片,現在拿出iPhone就能在串流音樂平台上隨時隨地找到想聽的歌。
●時代洪流中的STRAND BOOKSTORE
時代怎能不變呢?唱片行一間又一間的消失,CD一年恐怕也沒買到一張。倒是更古老的書籍,賣紙本書的書店,雖然在視聽媒介的列強環伺下亦是奄奄一息,但似乎還比唱片行的下場好一點。只是書店不能只是賣書而已了,得靠兼賣各式各樣的商品來補貼營收。特別是知名的老書店,針對前來朝聖打卡的遊客,走進書店或許不會買多少書,但至少做些印著書店名稱的原創紀念商品銷售,也算雙贏的皆大歡喜。
其中,1927年創業的「STRAND BOOKSTORE」是紐約最具代表性的獨立書店,最初座落在紐約第四大道上,後來搬遷至靠近Union Square的地方。因歷史悠久,聲名遠播,過去除了賣書收益以外,還能依靠舉辦講座及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購買紀念品營生,然而二〇二〇年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衝擊,遊客和顧客同時歸零,一度陷入存續危機。紐約愛書人聽聞慘況,在推特上發起拯救STRAND BOOKSTORE運動,在疫情中戴起口罩去買書,店門外出現難得一見大排長龍的感人場景。
第一次去紐約時,去的多是像「Barnes&Noble」這類型的大型連鎖書店,第二次造訪時,則特別喜愛走訪獨立或二手書店。STRAND BOOKSTORE自然也在我的行程中。書店從裡到外的裝潢,有著一張樸實的臉,不因為其外表過度亮麗而搶戲,將書店的主角身份,還給書籍本身。一間幾乎看來像圖書館風格的書店,在台灣或日本,已經愈來愈少見了。愛書人來這裡不是為了「逛」書店,而真的是找書和買書吧。
慚愧的是旅人的我,多少也是抱著朝聖之心而來的。確實最終沒購入任何一本英文書,只好買些書店印製的書袋和明信片聊表支持心意。
STRAND BOOKSTORE跟其他知名的書店一樣,在店內販售印著店名的原創商品,滿足粉絲和慕名而來朝聖者。從書袋、背包、托特包、小包到筆袋等,竟多達一百五十款以上,絕對是我見過擁有最多原創商品的獨立書店,真是徹底善用了它的響亮名聲。
●時代的風潮
老書店要闢出新的生財之道,否則很難存活下去。於是,在時代廣場上最醒目的位置,STRAND BOOKSTORE開了一間名為「STRAND KIOSK」的小攤位。店開在這裡,客層目標當然不可能是愛書人。針對觀光客的口味,小攤位上擺滿紐約的旅遊紀念品、明信片和地圖,當然也有他們書店的原創商品。不過在這年代,有了Google Map誰還會買地圖呢?而明信片想必也很少人寄了。至於書,還是有的,在攤位一角靜靜躺著。倘若真有觀光客佛心來的挑了本書買,對書店來說當然也是好事,雖然駐足腳步的人,大多還是為了挑一雙印著紐約的徽章、衣服或襪子。
然而,有人並不喜歡這個光景。大半輩子都居住在紐約的幽默作家弗蘭‧利波維茲(Fran Lebowitz)在Netflix紀錄片《假裝我們在城市》裡曾踏上時代廣場。愛書人的她,在「STRAND KIOSK」攤位前感慨萬分。
「你覺得把書帶進時代廣場這樣公平嗎?我覺得這樣對書不公平。」
在鏡頭前,弗蘭毫不客氣地質問攤位上的店員。
「嗯……妳說得對,不過書本沒有發言權。」店員尷尬地回應。
弗蘭認為在觀光客才會流連的時代廣場中央,你擺了一個書攤卻沒辦法賣書,只賣T恤什麼的紀念品,對於書來說真是一件傷人的事。
「我們賣很多袋子……我們也有賣書。」店員試著辯解。
愛之深責之切。對於從小到大,只要書一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撿起來就會立刻親吻書本的弗蘭而言,一切的情緒只是因為她真的愛書,愛STRAND BOOKSTORE,不忍一間書店淪落到時代廣場變成觀光土產店。
可是,世界總以我們難以預料的方向變化,許多事雖然不那麼甘願,但為了維持下去,也只能夾縫中求尋改變而做了。
就像誰會知道,因為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一百一十四年來,時代廣場會首次遭逢一個沒有任何遊客在場的跨年之夜呢?既然不願停辦,那麼也只好順應時勢而改變,用線上倒數計時的晚會,繼續維持傳統。
因業務之需,搬回到和歌山鄉下的前輩川桑,不知道在網路上看見空無一人的時代廣場跨年夜,心底會湧起怎麼樣的回憶與情緒?我忽然間想到他。同時我也在想,歷經一場疫情之後,即使在國境解封的未來,我和時代廣場的距離也將愈來愈遙遠了。
世事無常,時間太少,世界太大,我還有更多該去而未去的地方。
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重返時代廣場,在夜裡,抬頭看見四周的廣告螢幕,播放著我相隔十八年的兩次曼哈頓旅行畫面。
我看得正起勁,可是不一會兒,時代廣場突然大停電,陷入一片漆黑。再度恢復光源時,廣告招牌全被替換成陌生的面孔,那些粉絲團為偶像集資的廣告。
我離開時代廣場,忍不住又回首看了一眼。
螢幕中青春的臉孔閃爍著,彼此交錯,在時代廣場上誰都想要領一個時代的風潮。我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卻覺得看久了全太相似,像一個模子打出來的拓印,不斷重複轉印,直到漸漸失去了清晰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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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異之局》荒村異聞(三)
【韋家聰視角】時間返去一個鐘頭前。當時我坐緊無二嘅小型貨車,準備前往「城寨幫」搵一位叫做凌永岳嘅人……希望可以同佢聯手對付狄陀。
「阿聰,我知你而家應該係一頭霧水……但放心喇,一程車絕對夠幫你搞清楚狀況。」無二邊踩盡油門邊解釋:「你仲記唔記得有段時間我去咗外國搵關於惡魔同詛咒嘅資料?」
「嗯……尾東樓事件之前。」
「雖然喺嗰邊只係搵到啲殘缺資料,研究到一半又要趕返嚟救你哋……」無二嘆咗口氣,「但之後我都有搵過唔同嘅專家做分析,包括我師父。」
無二其實甚少提起佢師父,對上一次已經係啱啱開始做助手嘅時候(即係半年前)……冇記錯係叫做黃天定,而家好似身處英國過緊退休生活。
「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狄陀係古老惡魔,佢同普通惡魔唔同。喺一般情況下,就算你有本事消滅佢嘅本體,佢嘅靈魂依然接近永恆存在。只要佢同其他人類仲有契約連結又或者詛咒未解除,一段時間之後就可以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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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異聞》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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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咁講……即係我哋要先知道狄陀同過咩人訂立契約,再逐一幫呢班人解除連繫……最後先可以消滅佢?」
先唔好講成個過程好似大海撈針,就算搵到呢班人,都唔知可以用咩方法解釋連繫。退一百步講,假設真係做到,無二應該早就幫咗我同華哥。
「其實唔一定諗計解除,只要殺晒呢批人,然後再殺狄陀亦係一種解決方法。」我透過後鏡見到無二露出一個壞笑。
「你……應該唔會咁做?」我唔太確認咁問。
「如果我會咁做,仲洗唔洗冒住俾差佬影快相嘅危機揸到咁快?」無二反問:「我之所以帶你去『城寨幫』,就係因為我發現到更有效率嘅方法……」
「嗰個凌永岳……真係咁有本事?」
「佢嘅實力我其實唔清楚,我只係知佢手上有件特殊工具可以幫到我哋──叫做『斷緣玉』。
「斷緣玉?」我腦海浮現一個綠色玉鐲嘅模樣。
「傳說中嘅『神器』之一,可以用嚟創造出一個同外界完全斷絕因果連繫嘅結界。只要將狄陀困喺裡面再殺死佢……就可以斷絕所有復活嘅可能性,完完全全咁消滅佢。」
「即係最後都要有人喺裡面消滅佢……」
「呢層自然會有人負責。」雖然冇講清,但無二明顯指佢
自己。
「但我哋貿貿然闖入去,會唔會好似『極樂園』嗰陣咁……受到不歡迎對待?」
「所以我先會揀呢個時間,減低俾外人發現嘅風險。」無二解釋:「至於凌永岳最後會點決定……就要睇佢想唔想報仇喇。」
「吓?」我不解。
「因為『城寨幫』嘅上任幫主就係俾狄陀殺死……而呢個人正好係佢親生老豆。所以無論在公在私,佢都係應該要報仇。」
既然係殺父仇人,咁照計佢願意幫手嘅可能性應該好大。但經歷完「極樂園」一事之後,都係唔好事前抱有太大期望比較好。
講到呢度,無二已經揸到入界限街。再轉多兩個街口之後,就隨便搵個位置停低落嚟。
「大致係咁多……你有冇嘢想問?」落車之際佢突然問。
老實講,我腦海裡面嘅疑問足夠寫滿一張紙。但最想搞清楚嘅,當然只有一條。
「你突然消失咗一個星期,到底係發生咗咩事?」
雖然一星期話長唔長,但對我嚟講卻係相當煎熬。
最初見到佢寫「離港數天」,頭兩日都仲係可以好理性,覺得無二真係有急事所以先行開。但到咗第三第四日,就會開始擔心……佢係咪出咗咩意外?會唔會係「白色秩序」班人終於搵上佢?抑或我喺「極樂園」呢件事上面激嬲咗佢?
到咗最後幾日,擔心終於轉化成為恐懼。如果無二真係消失咗永遠唔會再出現,咁即係我要一個人面對狄陀……面對呢個隨時都有能力殺死我嘅惡魔。
恐懼感,就係隨住呢個想法越趨強烈。但我擔心嘅唔係自己嘅生命安全,而係如初……我甚至有晚發夢夢見自己去返「極樂園」嘅VIP房,聽到如初喺門嘅另一邊崩潰大喊……
我真係好驚自己會先走一步,然後剩低佢一個孤苦伶仃。
「反正仲有啲時間,應該夠解釋埋。」無二本身已經想推門出去,但最後又收返手,「我去咗救阿杏。」
「救杏姐?」我驚訝。
「佢之前咪話自己喺『惡夢島』做緊嘢……結果嗰邊出意外搞到一鑊粥要我執手尾。」
「即係呢張紙係佢留低?」我喺銀包裡面拎出當日貼喺辦公室門口嘅紙條,然後遞俾無二睇。
「既然畫得心心,咁九成係。」無二無奈咁講:「雖然話救,但成個過程我都係半被迫嘅狀況下幫手,所以就連電話都用唔到……大致係咁,要完完整整解釋嘅話應該要講到天光。」
「嗯……」
「咁你呢個星期有冇偷懶冇練習?」無二所指嘅當然係「萬化紙」。
「你畀我嗰本已經用完……本來已經準備上辦公室拎本新嘅。」我回應。
呢個係事實。無二消失嘅呢段時間,我只有練習嗰陣先可以清空思緒。我想盡快提高自己嘅實力……等喺最壞情況來臨嘅時候有能力一博。
「嗱,呢度仲有半本,遇到特殊情況就用住先。」無二喺車箱裡面拎出半本然後交俾我,「行喇。」
「但咁夜會唔會驚搵佢唔到?」
「哈哈,冇問題喇……我直覺認為佢同我哋一樣都係夜鬼嚟。」
畫面一轉,我哋已經嚟到寨城公園外圍。因為已經就快凌晨十二點,所以周圍基本上係一個人都冇。而寨城公園過咗十一點係會關閘,所以正常係入唔到去。
「我哋係咪要偷入去?」我望向圍欄裡面,「唔知裡面有冇保安睇住……」
「唔需要,我哋喺外圍入去就得。」無二將一個酒杯墊交俾我,「你先背咗呢組數字,等我搵個合適嘅入口。」
等我接過杯墊之後,佢邊行邊繼續解釋:「『城寨幫』本身係一個大型結界,每晚十二點就會更改一次『通行密碼』,如果唔知密碼格硬闖入去嘅話應該馬上就會俾人發現……情況就好似上次『極樂園』咁樣。」
「係杏姐畀呢個密碼你?」我嘗試將前面提到嘅事串連埋一齊,最後得出呢個想法。
「嗯。」無二點頭回應,伸手掂落一道石牆,「應該係呢度喇。你過嚟,好似我咁做。」
我行過去,學佢咁伸出左手掂落石牆,一開始係完全冇事發生。好彩附近冇人,唔係夜媽媽睇落成個畫面應該係幾詭異。
「密碼係咪已經記住咗?」佢問。
「記得……4117891。」我喺佢面前背一次,「一陣我哋係咪會穿過呢道牆?」
「穿過?」無二一笑,「當然唔係,你唔好放手……慢慢擰轉頭望下後面。」
我轉身一望,赫然發現身後公園居然變成一片空曠嘅大平地,而且前方一望無際,一棟建築都見唔到。當我仲驚嘆緊變化太大嘅時候,左手嘅粗糙觸感突然起變化。
望返正面,可以見到石牆開始化成飛灰,最後眼前出現一條道路,而路嘅左右兩側係約莫十層高嘅舊式樓宇。抬頭一望,仲可以見到大廈外圍鋪滿咗鐵皮、廣告牌、左穿右插嘅電線以及各式各類好似隨時都會跌落嚟嘅僭建物。
「佢哋……」我一睇到呢度即刻恍然大悟,「將成個城寨複製咗喺結界裡面?」
「冇錯。」無二將一包香口膠遞俾我,「你拎一舊咬住,呢個係用嚟隱藏氣息。今次太趕……等有機會我再教你點樣唔用道具自己做到。」
準備就緒後,我哋開始沿住大街深入「城寨」嘅中心。
「你呢個年紀……應該啱睇唔到舊城寨嘅清拆。」
「嗯。」我行咗陣終於注意到有路牌,上面寫住「大井街」,「你呢?」
「我嗰陣喺孤兒院同外界隔絕所以都完全唔知呢件事……係十幾年之後先有機會睇返『城寨幫』嘅發展史。」無二開始娓娓道來:「當年中英兩個政府傾緊要拆城寨嘅時候,內部當然有好多不滿聲音。但見呢件事似係勢在必行,所以當時勢力最大嘅凌氏同董氏決定放低分歧,再聯合其他派別組成一個大幫會,決心進行『拯救方案』。佢哋花咗一堆人力物力,邀請咗好多有能人士,過程中仲死咗唔少人……結果用咗一年時間,喺清拆開始前將成個九龍城寨完美複製喺一個結界裡面。」
我哋由大井街轉入龍津路,可以見到兩側都有唔少騎樓。一種猶如去咗片場嘅感覺油然而生,又彷彿好似回到過去咁。可惜係夜晚而且燈光唔夠,唔係肯定可以發挖到更多特別嘅地方。
「如果係當年,呢條街道應該時時刻刻都係好熱鬧。」無二繼續解說:「因為當年政府有做好安置計劃,所以大部分原居民就算知道有個複製城寨,實際願意留低嘅人都唔多……反而後期吸引咗唔少喺外地逃難嚟嘅人住喺度,一路加加減減,而且應該有五六百人仲住喺度。」
講到呢度,佢再轉入一條窄巷。因為呢條巷更加暗,所以感覺無二係有確實目標先會選擇呢條路。
「你真係知道凌永岳而家喺邊?」
「身為一個老闆,每次見客前當然係做足準備。」無二轉彎走入其中一座大廈嘅後門。
我哋先上一層,再行完筆直嘅長走廊,最後嚟到大廈嘅中庭位。其實我離遠已經見到一個疑似攀石場嘅巨型石板,直到行近先更加確認自己冇睇錯……
「但呢度唔係攀石場咩?你會唔會搵錯地方……」我不安咁問。
「放心喇,阿聰,係呢度冇錯。」無二微笑道:「嗱,佢果然喺度。」
當我行到可以見到攀石場正面嘅位置,終於見到有個著住黑衫嘅後生男人,呢刻佢單手握實岩點,一注意到我同無二就即刻鬆開手直接跌落地面,明明離地差唔多四五米高,但佢卻沉穩落地。單憑呢一下,我已經肯定佢唔係普通人……
換轉係我,肯定已經斷腳起唔返身……諗到呢度,我不禁回想起中學打籃球俾人踢斷腳嘅不愉快經歷。
「我知道你係邊個。」男人抬起頭望向無二,「你就係無二。」
「冇錯。」無二回應:「城寨嘅少幫主凌永岳,我今次嚟係想搵你傾下合作。」
「合作……做啲咩?」凌永岳皺起眉頭問。
「對付我哋嘅共同仇人……狄陀。」
凌永岳聽完眉頭皺得更深,隔咗陣先再講:「呢幾年我已經聽過類似嘅說話差唔多十次……幾乎每一個人嘅目的都係想利用我。」
「你既然知我係邊個,就應該清楚我同其他人唔一樣。」無二接住講,雖然佢一臉自信,但從我角度睇其實係好冇說服力。
凌永岳聽完並冇即時回應,而係行埋去執起地下嘅水樽,再從旁邊嘅樓梯行上嚟,最後嚟到我哋面前盯實無二講:
「齋講係冇用,我只會憑自己雙眼睇清楚你係咪可信。」
「咁你即管望呀。」
佢哋再次盯實對方,呢刻氣氛突然變到咁僵,等我仲以為呢個計劃又會失敗收場,但我錯了……
幾秒後,凌永岳轉身行入走廊同時講:「跟我嚟。」
雖然好意外,但我當然冇發呆企喺度,跟住佢同無二繼續行。
「你哋點解會知道『城寨』嘅密碼?」凌永岳突然問。
頭先近距離再望清楚,可以確定佢嘅年紀應該比我細,大約係二十出頭……難怪會叫做「少幫主」。雖然唔知佢要面對啲咩,但感覺壓力肯定係相當大。
「係仇雪杏俾我。」無二如誠回答。
「杏姐?」從佢呢個反應,證明佢都係識得杏姐,「我同佢對上一次聯絡已經兩年前,佢呢期過得好唔好?」
「唔計俾人開槍射中嘅話,都算係過得唔錯嘅。」
「吓?」凌永岳一臉錯愕,「點解嘅?」
其實我嘅反應都係一樣,睇嚟「惡夢島」發生嘅事應該係相當嚴重……
「一匹布咁長,我建議你主動打畀佢……佢而家應該幾得閒,應該好方便同人傾電話。」
「哼,」凌永岳打側身望咗我一眼,「咁你旁邊呢個人係邊個?」
「韋家聰,我嘅助手。」無二回應:「佢就係狄陀想解決嘅對象。」
「唔好怪我直接,感覺阿聰並唔算係一個特別嘅人……點解你會想幫佢?」
「對你嚟講唔特別,但對我仲有其他人嚟講就唔同。」
「無二……」我聽到呢度有啲意外。
「至少佢平時出去做清潔係幾勤力,幫咗我唔少忙。」
就好似被潑冷水一樣,頭先一瞬間嘅感動當堂煙消雲散。
凌永岳帶我哋行返出龍津路,走咗大約半條街嚟到一座叫做義學大樓嘅地方,最後去到大樓入面嘅其中一間房。
呢間房並唔大,左右兩側擺咗兩個擺滿書嘅書櫃。而正前方係一張書台,雖然書台上面擺咗好多嘢相當凌亂,但我馬上就俾一張地圖吸引住……同之前喺無二辦公室見到標住「異地」嘅地圖款式係一模一樣。
「頭先喺外面講嘢唔太方便……呢度會好好多。」凌永岳解釋:「直接入正題喇,你哋嚟得搵我,應該係想借我嘅『斷緣玉』去對付狄陀?」
「冇錯。」
「咁我就先從結論講起……可以,但你哋要先等半個月。因為我喺『城寨』呢邊仲有事處理緊,而且『斷緣玉』呢刻都唔喺我身上。」
「當然冇問題,反正呢件事已經纏繞咗好耐,唔差在多半個月……」無二回應,我點頭表示同意,冇諗過事情會咁順利?
「但就算你哋得到『斷緣玉』,狄陀一日唔現身你哋都係解決唔到佢。」凌永岳接住講:「據我所知,佢而家根本就唔喺香港,而係身處喺外國……不斷吞噬『異地』增加實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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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週開始,沉迷在動物森友會的魔力之中。週日低價買了大頭菜,整週都想著要靠著大頭菜發財。
但我島的大頭菜,價格總是居低不上,一天比一天低,谷底在哪都看不見。朋友笑說我就像股民,每天在關心股市一樣。雖然大頭菜的日文就是カブ,也就是股票。臺灣對於日本印象中的株式會社的「株」就是カブ,也就是股份有限公司。
對於此現象,我一直都覺得我是個沒辦法一夕致富的人。小時候媽媽帶我去算命,算命師說我是文曲星轉世,很會讀書,也讀得很好。長大後我想想,天上有那麼多公務人員,會不會希臘化?難怪每個人都是什麼星星官員轉世,不然天都要破洞了,臭氧層的洞或許是因為官太多太重吧?
當時算命師說的一句話,至今讓我耿耿於懷。他告訴我:「35歲前橫發橫死」,也就是35歲我因為中獎等關係發財,就會死掉,害我買樂透買的膽戰心驚,既想要中獎,又怕自己中獎後掛掉,所以只能天天想著如何在七天內把錢花掉(雖然沒有定義過橫死的時程是七天內就是,但我深信不疑)。
然而,可能是因為我對社會還有用,所以從小到大我並沒有發財過。唯一一次跟發財最有關的機會,我也錯身而過。
在我工作第一個半年,我的阿公因為在安養院摔下床沒有獲得及時的醫療處置,而撒手人寰。當時全家族為了責任歸屬,吵的不可開交,彷彿只要證明是某一個人害死阿公的,大家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去辦喪事。當然,最後還是找到責任歸屬了,無庸置疑的落在跟阿公不同姓氏的家人身上,逝者已去,就不多說什麼,心裡記著就好。
當時,曾經被指著鼻子說害死阿公的我,雖然嘴巴上得理不饒人,但終究也是很難過,覺得當初是不是應該常去看阿公,至少跟他多說一些工作的表現,已經最近又學了什麼,唱個日文歌讓他開心也好。
阿公從小就很喜歡讀書,也很有慧根。沒有受過太多教育,但一張口日文72音發音極其標準,常常拿著歌譜唱日文歌給我們聽,歌喉不下老演歌歌手。
後來因為國民政府撤退來台的關係,他失去了求學的機會,只好早早上了台北,做起土木業,來拉拔小孩長大,也因此跟自己的老婆很早就天人永隔了。
因此,我阿公非常討厭國民黨,小時候我也有點困擾,常常想著要不要跟老師檢舉我的阿公,畢竟我讀的學校,老師多數在課堂上,都會頌揚國民政府以及國民黨的十大建設,並且聲稱亂源來自民進黨。
但後來我還是知道了一些真相,選擇了某些跌破眼鏡的道路,走上了黨工之路,出自自由意志選擇。
阿公過世後,同事們很好心的幫我申請了當時還只是黨主席的蔡英文公堂與蘭花,希望讓我阿公有面子,一路好走。但阿公的子女中也有人是深藍選民,因此在我們回去奔喪時,蔡英文的蘭花跟公堂被放在最末端,而王金平的公堂跟蘭花被放在阿公棺木的左右兩側。
我見狀覺得不得了,阿公會生氣,肯定死不瞑目!
因此我跟親戚們大吵起來,吵到最後,變成左邊放蔡英文,右邊放王金平,也算是符合他們的定位。只是跟親戚們有點不歡而散,後面也是有點尷尬。
阿公頭七時,我夢到阿公來找我了。
阿公跟我聊天,叫我要好好讀書。
我跟阿公說:「我畢業拉,不用再讀書了」
阿公只是跟我說:「好好讀書,才能出人頭地,坐辦公室。」
阿公生前有點老人痴呆,我也不跟他爭辯,就說:「好好好,我會好好讀書,不用擔心。」
最後,阿公似乎很擔心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爸,還跟我說:「要好好孝順你爸,終究是你們的爸爸,要多照顧。」
我也是只能點頭說好,人總是有些放不下的,就算再怎麼北爛。
最後,阿公跟我講了一串數字後,又叫我好好讀書,然後我就醒來了。滿臉都是淚,隨手把數字抄下來,也沒多想什麼,就去上班了。
過了幾天後,看著電視上的大樂透數字,居然跟阿公給我的數字有九成相像。我笑著跟我媽說,我媽只說:「阿妳就沒有發財命,乖乖上班吧!」
親戚們知道這件事情後,有天突然出現在我家,好聲好氣,尬聊了一番後,跟我說:「妳最近還有再夢見阿公嗎?」
有喔,但沒有數字了,我這樣說。
大家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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