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在想當計程車司機的一天會是怎麼樣？在城市裡走走停停，遇見一位又一位，素昧平生，可能從此也不會再相見的陌生人。
會不會剛好載到朋友？從後照鏡確認過眼神，然後同時驚呼一句：「啊！是你！」又或者載到很香的人？超級臭的人？在車上聊八卦的人、淚流滿面的人⋯⋯我曾經和姐妹在計程車上大講彼此的秘密，一時之間根本忘記了我們的空間裡有第三人。
計程車司機不就是這樣的存在嗎？沈默的時候就猶如與車身融為一體般隱形，令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以為自己不過是坐在會移動的箱子裡。
「我一直很想當計程車司機。」
那天遇到一位大姐，留著一頭俐落的短髮，專注地盯著夜色的台北街道行駛，出於好奇，我主動向她攀談。
「來開車喔，很自由啦，但膽子要大。」
「有遇過什麼危險的事嗎？」
欲言又止了半晌，似乎是感受到我發問的真心誠意，司機大姐放下了戒心，話匣子一開：「有啊！我跟你說吼！」曾經載到酒醉的男子故意不下車又要求她往偏遠山區開、不付錢的賴皮客、看不起她的甩門小姐⋯⋯「有時候真的會很害怕捏！啊也有那種很好的客人！」
聊到怎麼會開始開計程車呢？她說十幾年前的事了：原本與先生一起在新北開餐廳，後來年紀大了體力不好，決定把店收掉。當時四十多歲的她，在朋友的一句「試試看啊。」就跑來試試看當司機了。
「那時候對台北市的路真的很不熟。」
「妳很厲害耶！而且以前也沒有導航。」
一路邊開邊學，就這樣過了十幾個年頭。
「妳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蛤？」
我重複了一遍。
「喜歡什麼？」
「生活，當計程車司機的生活。」
「⋯⋯⋯⋯」
「嗯、嗯，喜歡。」
彷彿裏裏外外確認過好幾次，才吐出這個肯定句。她接著說：「其實吼，我真的是很喜歡這樣，沒事就在大街小巷鑽來鑽去，載載客人，對我來說就是開車逛街還有錢可以賺！」
講到這，她發出齁齁齁齁的笑聲。
「不過啊，我是太晚轉職了才開計程車，如果再年輕一點的話我會⋯⋯207號、209號⋯⋯」快要抵達目的地之時，已經習慣不用導航的她也放慢了速度，在信義區數著門牌號碼。語句間的空白也不自主地在瞬間被想像力填滿，會什麼呢？會做出截然不同選擇嗎？
「我會⋯⋯去開遊覽車啦齁齁齁齁！」
「大姐，開過頭了。」
聊得太起勁，早已超過那天行程目的地，我珍惜這樣的相遇，隨機、快樂、充滿善意。我請司機靠邊停就好，獨自往回走的路上，沒有絲毫不悅，只感到滿滿的豐盛。
社會上有很多框架與比較、但那也是衝突和痛苦的來源。請記得：生命是魔法、是一趟單程旅行、是一段又一段不會再重來的時光，如此珍貴，我們要發自內心的笑，要真摯地去愛去感受，要把生活過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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