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溫的「謀臣」悲劇:一廂情願想做帝王師|知史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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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謀文化的早熟和發達,是中國一個特有的現象。在這種文化的催生下,中國人特別崇拜智慧人物。而在智慧人物的系列中,有兩大偶像,一個是三國時期的諸葛亮,另一個就是元明之際的劉伯溫。歷代人們給這兩位附會了很多神異的傳說,傳說中,他們不僅神機妙算,而且還能呼風喚雨。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批評神化諸葛亮的《三國演義》時說,孔明先生被描寫得不大像一個正常人了,「多智而近妖」,而劉伯溫也被後世的許多傳說扭曲得厲害,即使不「近妖」,也是「多智而近怪」。
歷史上真實的劉伯溫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神異傳說之外的劉伯溫
劉基,字伯溫。元武宗至大四年(1311年)生,他的家鄉青田縣南田山武陽村(今屬浙江文成),按元朝當時的行政區劃,屬於江浙行省的處州路。
江浙地區向為人文淵藪,劉伯溫的家鄉武陽村雖然是個偏僻的小山村,距青田縣城有150多里之遙,但讀書的風氣不衰。劉基的曾祖還曾在宋朝為官,傳到劉基父親這一代,雖非顯第,但無疑是一個中國傳統農村典型的小門小戶的讀書家庭。在這種背景下,劉伯溫從小受到了良好的儒家傳統教育。《明史》上說,劉伯溫「幼穎異」,特別聰明,他的老師即對其父親說,劉伯溫不是池中物,長大後必然光宗耀祖。《明史》還記載,「基博通經史,於書無不窺,尤精象緯之學」。所謂象緯之學,就是通過觀察天象和占卜來預測人事的一套神秘的學問。在科學不發達的古代,這種學問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如果輔之於縝密的思維和明晰的判斷,其所謂預測往往也有應驗的時候,這就更給這門學問披上了奇異的面紗。
《明史》的這兩點記載非常重要,因為它基本勾畫出了劉伯溫的兩條人生軌跡:一個是深受傳統儒家教育,作為「儒者」的劉伯溫;一個是搖鵝毛扇,作為「謀臣」的劉伯溫。兩者不可偏廢,毋寧說前者還更為重要,但可惜經過野史和民間的渲染,也許還包括劉伯溫後人有意無意的「改造」,作為「謀臣」的劉伯溫「壓倒」了作為「儒者」的劉伯溫。於是乎,本來是一個不無悲劇色彩的傳統知識分子,在各種離奇怪誕的傳說中,成為一個滑稽多智的怪物,差不多等於是江湖術士之流了。
作為儒者的劉伯溫,照例要重走前輩讀書人循環往復的那條道路。至順四年(1333年),23歲的劉伯溫參加元王朝的科舉考試,考中進士。值得一提的是,按照元朝的制度,年滿25歲的成年男子才能應考,據當代學者楊訥考證,劉伯溫虛報年齡為26歲,終於矇混過關。不過,只要是憑真才實學,在舊時,這倒是讀書人的一段佳話。
元順帝至元二年(1336年),已中進士的劉伯溫正式踏入仕途,到江西瑞州路的高安縣任縣丞。所謂縣丞,就是縣令的屬官,官階還不夠「七品芝麻官」,屬於正八品,略相當於今日之副縣長。
官階低倒沒有什麼,按照元朝制度,名列第三甲的進士就只能授予正八品,一個有才華的年輕人,終究是抑制不住的,問題的關鍵在於,劉伯溫運氣差了一點,他此刻所置身的,完完全全是一個衰世。
作為一個少數民族政權,元王朝最大的問題就是迷信武力,不尚文治,故以馬上得天下,仍然「以馬上治之」,加上元朝對漢民族的猜忌,因此始終沒有建立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制度。到了元朝末代皇帝元順帝的時候,元王朝的統治機器更加遲鈍和衰朽。大凡衰世,都具備兩個重要表徵:其一就是吏治大壞,單靠一兩個志士仁人已無法改良,上層階級貪圖享樂,文恬武嬉,空前的社會危機迫在眉睫,他們卻有意無意視而不見,徬彿「清歌於漏舟之中,痛飲於焚屋之內」;其二,在草野中已經萌動著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元順帝當政時期,自然災害不斷,而吏治不良。
飽讀詩書,從書齋昂昂然走出的劉伯溫,儒家知識分子那種「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幾乎與生俱來,但他在江西做了五年的小官,最後只能抑鬱求退。按照史書的記載,他在江西,「政嚴而有惠愛,小民自以為得慈父」,想來頗有政績,但「豪右數欲陷之」,意思是地方上的豪強貴族處處和他作對,最後只好離去,於1340年回到家鄉。江西短暫的五年仕宦經歷,並未使劉伯溫對元政權完全失望,這之後,他又謀到了一個江浙儒學副提舉的官職,這是負責地方教育事務的一個崗位,僅比縣丞的正八品高一等,屬於從七品。志大才高的劉基對此當然也無法滿意,好歹幹到至正十二年(1352年),他辭職了。辭職的理由是身體不好,後人於此有所爭論,不過不論劉伯溫當時是否真在患病,他對元政權的灰心,卻是越來越明顯地表露了出來。這從他辭職後所著的那本名著《郁離子》中即可看出。
「儒者」與「謀臣」的悲劇
元至正十九年十一月,朱元璋的部隊攻佔了浙江處州(今浙江麗水),因為在故鄉的聲望,劉伯溫和另外三個當地著名知識分子—葉琛、宋濂、章溢,一起被朱的兵士送到應天(今南京)去見朱元璋。《明史》記載了這四人與朱元璋見面的場景:「太祖勞基等曰:『我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紛紛,何時定乎?』」朱元璋表現出了禮賢下士的態度,向他們請教如何統一和安定天下,章溢回答說:「天道無常,惟德是輔,惟不嗜殺人者能一之耳。」意思是只要朱元璋保民安民,就能收拾人心,完成霸業。
劉伯溫從此開始了為朱元璋充當謀臣的人生新路。
作為深受儒家文化洗禮的劉伯溫,這麼快就倒向一個傳統觀念中的「亂臣賊子」,其中當然有多層因素的作用。史籍中流傳一個「西湖望雲」的故事,說劉伯溫早在投朱之前就發現金陵(即南京)有所謂「天子氣」,所以決心「輔之」。這無疑是無稽之談。劉伯溫之投效朱元璋,首先自然緣於對元政權的失望;其次,此時朱元璋的一些作為契合劉伯溫的期待—朱元璋部隊的軍紀相對較好,朱元璋本人比較能夠禮賢下士,朱元璋表現出了強烈的統一天下的願望,這些都是他區別於其他群雄,而對劉基這樣知識分子具備吸引力的地方。除此之外,還有兩點非常重要:一是朱元璋打出了民族牌,以驅除異族政權為號召;二是此時的朱元璋已經意識到,要想統一天下,一味的大破壞是不行的,還必須著手於建設,而要進行建設的工作,又必須依靠縉紳階層,儘可能維護他們的利益。
早在劉伯溫辭官隱居期間,他就在《郁離子》中說,要「稽考先王之典,商度救時之政,明法度,肄禮樂,以待王者之興」。而此時的朱元璋,頗有一些「明法度,肄禮樂」的氣象,他成為劉伯溫心目中正在興起的「王者」,不是一種很自然的事情嗎?
關於劉伯溫在朱元璋打天下過程中的作用,雖然不像傳說中那樣神奇,但他和其他知識分子一起,幫助朱元璋在亂世中恢復秩序,是值得歷史肯定的。
朱元璋統一天下,劉伯溫和其他開國功臣一樣得到了封賞,這似乎實現了他的人生抱負,但作為儒家知識分子,新朝的肇建又使劉伯溫自覺背負了一種新的使命,這就是「導君於正」,使新皇帝符合儒家的政治文化傳統。而就是在這方面,劉伯溫開始品嚐苦澀的滋味,因為在朱元璋這樣的雄主手下討生活,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劉伯溫入明後活了七年有半,在這不算長的時間裡,他先後幾次受封,又幾次被打發回鄉。從他第一次被斥退的經歷中,可以看出「伴君」確實是一件危險係數極高的工作。當時南京從夏天到秋天一直沒有下雨,求雨也沒有效果,劉伯溫藉機指出了三條弊政:一是陣亡將士的妻子數萬人都被迫住在「寡婦營」,不許外出;二是為營建工程的工人死亡,屍體暴露不收;三是敵方頭目既然已經歸誠投降,就不適宜充軍。古人認為天象由人事決定,劉伯溫借求雨的機會進諫,使朱元璋只好同意其請,可過了十來天仍未降雨,朱元璋立即作出了「劉基還鄉為民」的處罰。但劉伯溫被免職僅三個月,朱元璋又想起了他,令他火速從家鄉赴南京,恢復了其官職。而到了洪武四年(1371年),他在得到封爵之後,再一次被賜歸。
如果說第一次被貶,劉伯溫由於功名之心未滅還滿懷惆悵,那麼他後來的被放歸,則更像是一種自我放逐。這不僅因為明初同僚的傾軋十分激烈,不同派系之間的權力鬥爭已到白熱化的程度,更因為他對「聖意難測」有了更深的理解,對在雄主手下討生活充滿了憂懼,深知只有韜光養晦才是自我保全之道。
然而劉伯溫到底是讀書人,儘管他感覺面前這個曾經與自己共過患難的人越來越難以捉摸,但在反覆放歸、召還的過程中還是要戰戰兢兢地盡儒者的本分。他勸朱元璋,「霜雪之後,必有陽春,今國威已立,宜少濟以寬大」,要朱元璋保存臣子的體面,不應動輒羞辱,都是非常有針對性的;他又提醒朱元璋,對遁逃北漠的元朝大將王保保不能輕敵妄進,結果也被他不幸言中了—名將徐達在追擊王保保的一戰中,幾乎全軍覆沒。
憂讒畏譏的劉伯溫準備在家鄉終老,但善於占卜的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並不在自己手中。很快,他就出事了。又使天災進一步演變成人禍,中國大地,一時飢民、流民、盜匪四起。
死因成謎
隱居的劉伯溫,竭力洗盡鉛華,表現得像一個不識字的老農,也不和地方官吏來往。他知道,有一雙天眼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明史》上這樣繪聲繪色地描述他的謹慎:「還隱山中,惟飲酒弈棋,口不言功。邑令求見不得,微服為野人謁基。基方濯足,令從子引入茅舍,炊黍飯令。令告曰:『某青田知縣也。』基驚起,稱民謝去,終不復見。」家鄉的父母官因為始終見不到劉伯溫,所以換上便服求見,正在洗腳的劉伯溫對上門的客人當然不好拒絕,升火做飯以待客,但當縣令以實相告時,劉伯溫馬上變色,自稱小民,便立即退避。
如此小心的劉伯溫還是出事了。
在浙江福建交界處有一個叫談洋的地方,此地偏僻而險要,所以成為奸人躲藏之所,劉伯溫便派兒子劉漣入朝反映這一情況,建議在此設立一個機構負責巡查,但劉漣繞過了中書省(當時明王朝政府的中樞機構),直接向皇帝奏陳,引起了執政大臣的嫉恨,他們誣陷劉伯溫看中了談洋這塊地方,準備作身後之墓地,只是由於談洋的百姓不同意,所以才希望朝廷在那兒設立機構,以此驅逐百姓。中書省準備借此興起大獄,這時的劉伯溫雖然患病,但仍然不得不扶疾入朝,向皇帝和朝廷說個明白。
劉伯溫面對朱元璋,「惟引疚自責而已」,意思是什麼辯解的話都不說,只承認「我錯了我錯了」,朱元璋沒有再窮追下去。但不久,在一件小事上,朱元璋還是給了劉伯溫一個下馬威。朝廷祭奠孔子,儀式結束後,祭祀用的肉分給重臣算是一種榮譽。劉伯溫沒有參加祭奠儀式,卻接受了肉。朱元璋說:劉伯溫是學聖人之道的嘛,怎能不參加祭奠卻享受祭品?學禮學到哪裡去了?下令停發其一個月俸祿。是否接受祭品是小事,停發一個月俸祿也是小事,關鍵是皇帝行動中透露的信息是意味深長的:他就是想讓劉伯溫沒面子。由此可見最後一次入朝的劉伯溫,其處境之尷尬。
處境和心情都惡劣,劉伯溫的病情加重了,洪武七年,朱元璋知其病重,賜歸田裡,這一年的四月十六日,劉伯溫卒於家中。
劉伯溫的死因,歷來有三種不同的說法:一說被丞相胡惟庸毒死;二說朱元璋是毒死劉伯溫的主謀;三說是病死。其實從情理上思考,劉伯溫當時已經患病,而且又不是當權派,朱元璋和胡惟庸又何必要多此一舉?胡惟庸毒死了劉伯溫的傳聞之所以流行,完全是後來朱元璋為除掉胡惟庸,有意給其羅織了一條新罪名。但他沒有想到,後世同情劉伯溫遭遇的人,不以揪出胡惟庸為滿足,又懷疑到他自己頭上,這真是一種諷刺。
與劉伯溫的死因相比,朱元璋在劉伯溫死的前後表現出來的態度,更耐人尋味。
劉伯溫還在朝的時候,朱元璋的文集刻成,他賜給了李善長、胡惟庸、宋濂三人,卻偏偏沒有給劉伯溫,這反映出朱、劉君臣關係在劉伯溫死前,已比較冷淡。劉伯溫病重被賜歸,朱元璋頒發了一紙詔書,對二人君臣一場進行了一次總結,其中既責備劉伯溫當年不早早歸附,也稱揚其功績,最重要的,是表示自己當皇帝後,對劉伯溫的安排和處置都是符合「國之大體」的。對劉伯溫來說,得到這樣一份詔書,肯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朱元璋和劉伯溫君臣二人,在身份認識上大概是有一些偏差的。劉伯溫雖被人們看成「謀臣」甚至「術士」,但他更自居為「儒者」,然而讓他沮喪的是,朱元璋也更多願意把他當成「謀臣」和「術士」。在一次誰是當今大儒的討論中,朱元璋就曾經輕蔑地說,像宋濂、劉伯溫這樣的人哪配稱「大儒」?
朱元璋為什麼不願意承認劉伯溫為「儒者」?原因很簡單,儒者都有「導君於正」的使命,真正的大儒,在傳統觀念中,應該是帝王師。做「帝王師」,這堪稱千百年來中國文人的最高理想,劉伯溫也不會例外。問題是,這種理想很多時候只是文人的一廂情願。自信心太強的雄主們是不承認有什麼「帝王師」的,否則那豈非意味著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比他更高明嗎?朱元璋是這樣,清朝的乾隆皇帝也是這樣。一個迂腐的讀書人尹嘉銓寫了篇文章,其中引用了《漢書·張良傳》中的一句話:「學此則為帝者師矣。」雖然他一再說明「不敢以此自居」,卻在一場文字獄中被乾隆抓住了把柄,乾隆憤憤地責問:「你要做帝王師,那把我往哪兒擺?」這就是雄主們從心底裡討厭帝王師的關鍵要害了。乾隆還有一句痛斥紀曉嵐時脫口而出的名言:「朕以汝文學尚優,故使領四庫書館,實不過倡優畜之,汝何敢妄談國事!」意思更為透徹,原來在帝王眼裡,所謂國事其實不過是他家事、是他一人之事,文人之流,哪怕是名義上的老師,都不過是他養著好玩罷了。至此,「帝王師」這頂紙糊的桂冠被乾隆輕蔑地吹了口氣便破碎了。
在現實的無情打擊下,劉伯溫的「儒者」、「帝王師」之夢最後破滅了沒有?不知道。我們清楚的是,他臨終前留下遺命,告誡子孫不得為官。
本文原載於《百家講壇》2009年第8期藍版,原題為「在雄主手下討生活不易——真實的劉伯溫與朱元璋」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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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與死亡的對話》取自十九世紀義大利傳奇思想家賈柯莫・里歐帕迪的Operetta Morali一書。里歐帕迪在世僅三十九年,但兼具詩人、哲學家、語言學家和散文作家等多重身分的他,卻獲義大利人公認是繼寫下《神曲》的但丁之後自家最偉大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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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歐帕迪的思想世界如奇花般斑斕豐富。在本書收錄的二十篇文章中,他採用獨特的對話形式,在神話與歷史的架空世界裡,建構出一個個令人匪夷所思、卻也教人讚嘆不已的哲學思辨情境,討論人類「存有」的價值究竟何在。他讓人與非人、概念與實體、過去與現在,在虛實之間相互對話;於是,時尚與死亡、地球與月亮、自然與靈魂、哥布林與地精、希臘神話中的海克力士與阿特拉斯,解剖學家與木乃伊等各式奇特角色紛紛開口,在彼此精妙、凝練、譏諷的語言中,闡述這位思想者對於存在與生命意義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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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檢視歷史對今日的教訓
📗《#人類何以陷入戰爭:李德哈特的歷史哲學 》
作者:李德哈特(Sir B. H. Liddell Hart)
//. 人類的弱點就是 不向歷史學習而一再重蹈覆轍! //.
{ 作者為英國戰略家和史學家,有「二十世紀克勞塞維茨」之稱,其作品極多,以戰略與戰爭歷史為主。本書集戰略與史學大師的思想大成 }
( 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李德哈特即慨嘆,人類基於本身的愚昧,未能擺脫戰爭的苦難,而以Why Don't We Learn from History?為名寫下了這本他個人對歷史的反省。本書是李德哈特的研究成果與思想之精華,也是填補作者其他的大戰史和戰略論等書的寫作背景與個人觀點的論述。是理解他的二戰史、戰略論等作品的重要思想背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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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史學家,李德哈特力求嚴謹、客觀,以維持他個人在研究、判斷和發表的獨立性,這造就了他的作品在他辭世50年之後依然有突出的參考價值。人類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向歷史學習呢?
1812年的拿破崙征俄失敗,是個在歷史上人們總會談論的重大錯誤,可是在129年後,希特勒再次做出誤判,為什麼?一個發生在巴爾幹半島上的暗殺事件卻把整個歐洲帶入萬劫不復的戰禍之中,導致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為什麼?英國對波蘭曾提出在危難之時,對華沙提供必要的援助,可是英法兩國是沒有能力實踐這個諾言的,但英國人還是讓波蘭人相信了這個空泛的承諾,為什麼?人們總相信己方發動的戰爭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取得勝利,但事實證明這樣的推估是毫無根據的,但在一戰、二戰、越戰、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都一再發生同樣的錯誤,為什麼?
李德哈特研究歷史問題時,經常採取透視的方法,從過去透過現在而進入未來。在預測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發展時,他就是採用了這種方法。他引用俾斯麥的名言:「愚人說他們從經驗中學習,我則寧願利用他人的經驗。」歷史是普世的經驗,比任何個人的經驗都更長久、更廣泛、更複雜多變。因此他的預測往往準確。李德哈特總結現代戰爭對於人類歷史的影響時,得出這樣的結論:在過去一百年,科學和技術使物質條件和生活工具所產生的變化,遠超過前二千年的總和。但人類把如此巨大的新力量用之於戰爭的目標時,在使用態度上的肆無忌憚,還是和他們的祖先使用原始性工具時完全一樣,從未考慮到工具在效力上的差異。近代國家的政府在戰爭中大都是從不考慮戰後的結果,而過去的政治家反而有足夠的睿智,能夠把此種考慮經常擺在心裡。
即使重看二十一世紀以來這短短的十八年歷史,你會發現,李德哈特的論點正好反映在我們今天周遭發生的戰爭與政爭之中。「那些影響國家命運的大事,其決定的基礎往往不是平衡的判斷,而是衝動的情緒,以及層級不高的個人考量。」人類似乎還沒有從過去的經驗學到李德哈特所說的教訓。本書正是李德哈特針對人類的弱點——不向歷史學習而一再重蹈覆轍,敲出最為沉重的警聲。歷史意識能幫助人類在「危難的時候」保持冷靜,度過難關。歷史指出最長的隧道還是有其終點。即使我們看不出前途存有任何正向的希望,但是一種對於未來演變而對歷史的關注,還是可以幫助我們繼續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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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把地球管起來,讓全世界都能聽到我們的聲音。」
📕《#紅色滲透:中國媒體全球擴張的真相》 作者:何清漣
//. 「中國大外宣」正在剝奪你的閱聽自由 //.
{ 本書研究結果被2018《胡佛報告》所引用,促成美國對中國大反擊! }
〔 毛澤東曾經說,「把地球管起來,讓全世界都能聽到我們的聲音」。這並非危言聳聽。
2009年,中國決定投入450億元人民幣鉅資在全球推廣「大外宣計畫」,藉此與西方媒體「爭奪話語權」。至今十年已經過去,中國的紅色滲透效果如何?民主世界最引以為傲的言論自由,如果被中共的宣傳機器徹底佔據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當民主國家獨立運作、作為第四權的媒體,都變成中國官方關係企業以後,我們還能知道新聞背後的真相嗎?長期關注中國政治、經濟和媒體的學者何清漣提供了她的精彩分析和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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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華文媒體已呈現粉紅色狀態
中文媒體、華人社團與中文學校,一向是中共「海外統戰三寶」。按照中國政府的統計,目前全球有4500多萬華人、二萬多個僑團、5000多所中文學校、數百家中文媒體。如何控制、管理這些中文媒體,影響華人的思想,增強對中國的凝聚力,被中共視為相當重要的「海外統戰工作」。
自1990年代中期開始,隨著中國的海外滲透,世界各國的中文媒體就已經開始在政治上重新定位,2009年之後尤其如此。中共支持的世界中文媒體的目的,用中共的術語說,是教育「生活在資本主義國家的華人」。
中國的手法五花八門,從統一與中國相同的詞彙開始、進而是發音,甚至把許多傳統的粵語廣播與新聞都加入普通話時段。中共還專門開辦海外中文媒體研究中心、網站、雜誌;舉辦各種海外研修班,規訓海外華文媒體的從業者,讓他們變成中國的「宣傳先鋒」。而在採訪角度上,也改為對中共有利的角度來報導。全球華文媒體陷入單一新聞取向的趨勢已經迫在眉睫,許多媒體都已經淪為北京的傳聲筒,基本上是中共宣傳機器的延伸。
🔸西方媒體面臨收買和打壓
非洲是中國最大利益之所在,在這個傳播媒體較為弱勢的世界,中國式的宣傳早在上世紀五、六○年代就取得話語權,是「紅色宣傳」最早、也最為成功的例子。伴隨著中國經濟崛起,大量紅色文化進一步滲透,在黑色非洲大地上,中國已經等於新殖民主義的代名詞。
中國對第三世界國家採取直接收買的方式。比如據印度傳媒The Print報導,為了配合習近平的「一帶一路」宣傳,從2016年開始,中國外交部每年都會招待大約100個來自亞洲和非洲的記者,完成一個以10個月為期的所謂「獎學金課程」。免費住,免費旅遊,而且還可獲得每月5000元人民幣的開銷津貼,從而控制這些國家的媒體報導。
而對媒體發達的先進國家,中國則轉而採取「外宣本土化」策略。中共編列了巨大資金,或是直接建立媒體分社、或是收編或聘用外國的記者編輯、或是入股或併購外國的媒體等等,旨在各項外宣計劃要「營造良好的國際輿論環境」,而對於多個國家在該一帶一路計劃下出現的「債務外交」等惡果,則是隻字不提。
然而作者認為,「傳播力不等於公信力,信息發布也不等於信息的到達、信息的到達也不等於受眾按照發布者的意圖解讀」。一個國家的「國際」形象,歸根究底是由其「國內」政治社會狀況來決定的。其外宣內容充斥的正面形象,在中國內部各種腐敗、貧富不均、環境污染、生態災難、暴力鎮壓人民等議題下,明顯缺乏公信力。
🔸香港和台灣成為紅色滲透重災區
香港媒體的內地化已經成為事實。亞視早已被戲稱為「央視第十台」,即中國中央電視台第十台,而TVB也被戲稱為「CCTVB」。在香港,登廣告這種商業活動,被中共做成了政治誘餌。而利用黑社會威脅記者人身安全時有發生。其結果是,「無國界記者」(RSF)歷年公佈的全球新聞自由指數,香港呈逐年下降趨勢:2011年在全球排名第34位,尚屬「接近自由區域」;2016年排名第69位,進入「新聞受限制區域」;2017年度下降4位,排名第73位。
中共滲入台灣媒體業,在2008年以前採用的是迂迴繞道的方式,借道海外中資入股台灣媒體。2008年以後,北京勢力滲透台灣媒體走的完全是陽光大道,無須隱身。這一現象被概括為「在台灣媒體場域」的「中國因素」。此外,本地媒體也因為中國的新聞置入帶來的金錢收益而開始「自律」,中國的負面新聞幾乎都不見。作者引用並讚同台大教授張錦華的觀點:這種台灣媒體形同被中國政府「收買」的現象,其實已經是台灣國家安全層級的問題。
🔸中國的大外宣會成功嗎?
何清漣認為,「金錢外交+大外宣」不是國家軟實力。既想受到專制國家擁戴,又想受到民主國家歡迎的「中國形象」,事實上不存在,更不可能通過「大外宣」塑造。將烏鴉塗成白色之後,最多只是在短時期內讓部分觀者產生「烏鴉是白色的」這種錯覺,久而久之,黑烏鴉還是會露出底色來的。所以中國的大外宣計畫,一開始就註定是白白耗費金錢的「面子工程」,留給後世的歷史笑柄。中國「大外宣」的手法,終究無法長久改變各國原生的媒體生態與言論自由環境。而事實上中國已經踢到了鐵板。在澳洲、加拿大,官方已經採取反間諜滲透的行動,杜絕中國的紅色宣傳。在美國,孔子學院的教師被調查,《外國代理人登記法》的啟動,都是要打擊「大外宣」對自由世界的干擾與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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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清漣是中國罕見的既有外部視野、又有內部經驗的經濟學者,她曾經出版《中國:潰而不崩》分析中國未來十年的政治走向。她更是少數研究中國媒體的學者,曾出版《霧鎖中國:中國大陸控制媒體策略大揭密》,分析中國政府如何控制媒體。而美國2018年底的《胡佛報告》,也引用《紅色滲透》的研究成果,該報告用22頁介紹中共對美國境內中文媒體的控制,及反西方意識形態的運作(見《中國影響和美國利益:推動建設性警惕》部分),從而促使美國開始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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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並非是一部嚴格意義的通史。
📓《#滿洲國:從高句麗、遼金、清帝國到20世紀,一部歷史和民族發明 》劉仲敬
//. 首次以「滿洲」這塊土地為中心,縱向書寫它從上古時代到20世紀的二千年歷史,並橫向剖析它的獨特性和憲制演化 //.
〔 作者認為,從滿洲的地理、歷史和憲制演化來看,「滿洲民族」具備豐厚的基礎和一致性。而從這一視角窺探滿洲,也發現藏在考古發現和漢文史料下面的「另一種滿洲史」,比如高句麗和唐國爭奪朝貢體系主導權、比如契丹和渤海的關係猶如國共對峙、比如「Easy Money」使勃極烈制度由盛轉衰、比如「滿洲大憲章」的覆滅和政治自由的喪失,等等,完全顛覆了我們的慣常認知。這也是本書作為歷史書寫的獨特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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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的滿洲國,不是狹義上1932~1945年日本扶植下成立的「滿洲國」,而是廣義的概念,指的是歷史上在滿洲這片廣袤土地上建立的各個政權、它們之間的憲政演變關係、及可能被建構出來的民族共同體。因此,本書跳出古代東亞的王朝譜系和20世紀的中國中心正統觀,也不以「東北」這種「地方」身分來書寫,而首次以「滿洲」這塊土地為中心,縱向書寫它從上古時代到20世紀的二千年歷史,並橫向剖析它的獨特性和憲制演化。
「滿洲」(Manchu)是皇太極創造的詞彙,最初的意思指的是結合滿洲人、蒙古人、朝鮮人、生活在遼東但已經滿化的漢人等新的人類集團、一個想像的共同體。「滿洲」(Manchuria)一詞也是英語系國家用來稱呼今日包括中國東北、東蒙古和俄羅斯遠東在內的土地。本書作者劉仲敬借用了這個概念,但他指出,「滿洲」的歷史地理範圍,不僅僅是指今天中國東北的行政區域,而是包含了今日河北(燕地)、膠東半島的泰山以東(齊地)、遼東半島、朝鮮半島、東蒙古,一直到俄羅斯濱海區這一塊廣袤的土地;它和古代日本的關係也一直非常密切,「滿洲海盜」出沒的日本海一直是古代滿洲、日本和朝鮮之間的交通和文化紐帶。
作者採用了文化人類學的分析方法,放棄「中國」這個政治概念,而是以東亞、內亞和東北亞文化區作為分析和詮釋框架。作者認為,中古以前的滿洲都是內亞文化的一個東北亞分支,強烈受到內亞草原文化的影響。蒙古高原到滿洲之間的「黑貂之路」就像「絲綢之路」一樣,是內亞技術和文化的輸液管道。13~15世紀的蒙古帝國,意味著內亞在文化和政治上主導東北亞和東亞的時代。之後內亞衰微,東北亞崛起。對應傳統的中國史學解釋,就是清帝國統治了中國、蒙古、準格爾地區和西藏的17~19世紀。如果從政權更迭的角度看滿洲的二千年演變,則在興隆窪與夏家店文化(上古時代)之後,首次出現的國家組織形式是燕國(前10~西元2世紀)、之後大致有高句麗(5~7世紀)、渤海國(7~10世紀),再次是遼(10~12世紀)和金(12~13世紀),然後是滿清(17~19世紀)覆蓋整個東北亞、東亞和內亞,終止於溥儀的滿洲國(1945年),滿洲最後被納入今日的中華人民共和國。
本書並非是一部嚴格意義的通史。作者的關切點是從憲制的角度分析滿洲國家的歷史演化。比如作者認為,高句麗自身的政治組織,最初是比較鬆散的專業集團聯盟,其王權隨著軍事和戰爭而加強,逐漸變成軍國主義和封建聯盟體系並存的二元國家。高句麗在和唐帝國爭奪朝貢體系的主導權而失敗,意味著東北亞取代內亞而主導東亞(中國)的過程,要往後三百年才由遼金部分實現。渤海國則是高句麗的後繼國家,也承襲了高句麗的二元性。
本書是劉仲敬「民族發明學」理論架構下的產物。民族發明是一種17~20世紀的全球現象,民族發明的結果,是現代意義的民族國家在政治上取代了過去的封建王國和帝國。最初發生在西歐、比如英法德的民族發明,引發了鄂圖曼帝國和奧匈帝國的崩解,從而在歐洲出現一系列新興民族國家。在東亞也是如此,滿清帝國朝貢體系的瓦解,導致亞洲東部出現了中華民國、蒙古國、東突、北韓、南韓、滿洲國等新興民族國家。梁啟超發明的「中華民族」,就是現代中國想承接大清五族共和的疆域和遺產,打造民族國家而使用的政治概念,本身也是民族發明的一部分。然而中華民族本質上是一種「帝國超民族主義」,它試圖整合不同的語言和文化族群而打造現代民族國家,難度巨大,故產生種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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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意思 在 一本好小說的誕生(拿起筆就能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稿費〉
說到稿費,不免無言/顏以對,常有作家向我抱怨,四十年稿費沒漲過!有作家對我說起四十幾年前,拿到一字一元的稿費,他當時月薪一千多元,一篇一萬多字的小說,稿酬幾乎是一年薪水!聽得我又羨又愧,回答他:「您至少過過那種好日子,我呢?誰不想生在盛唐啊!?」
我說「盛唐」不全然是「比喻」,唐代文人「稿費」之優厚,真的令人咋舌。就從初唐說起吧。據說王勃因為辭采華麗,慕名請求代筆者眾,於是他家裡「金帛盈積」。到盛唐有個李邕(李北海),能詩善文工書法,達官貴人、各地寺廟紛紛重金請他寫文章,他寫過數百篇這類「邀稿」而成鉅富。杜甫詩曾描寫李邕家的派頭:「干謁滿其門,碑版照四裔。豐屋珊瑚鉤,麒麟織成罽(讀ㄐㄧˋ,織毯)。」被認為是自古以來因寫文章而獲得最多錢財之人。這樣好的事,怎沒落在杜甫先生頭上呢?
從前不稱「稿費」,稱「潤筆」,語出《隋書˙鄭譯傳》。鄭譯是隋朝開國元勳,後因被舉報「貪贓求貨」以及對母不孝等事遭到貶官,但隋文帝感念他當年共患難之情,又把他召回京城賜宴,酒酣耳熱之際,便要內史令李德林立即草擬詔書恢復鄭譯的爵位,宰相高熲一旁戲說「筆乾了」,鄭譯答:「不得一錢,何以潤筆?」我猜這鄭譯先生大概真的滿腦子錢,才能一脫口就是這種幽默吧。
潤筆的形式不一定是金錢,古人向文人墨客求取詩詞書畫,或是碑銘志序,除了以金銀酬謝,還可以物易物呢。比如王羲之愛鵝,李白要喝酒,而蘇東坡,據稱送羊肉也可以。
究竟從何時、哪一份刊物開始有了稿費制度?我查閱的書籍文獻都沒有明確記載。早期的副刊或是類似副刊的版面,經常是主編自己寫稿,編者即作者,連徐志摩接編北平晨報副刊(1925年10-1926年10月),據說每星期要寫幾千字應付版面。但也不可能編輯全部自己包了,還是要對外張羅稿源,稿費的制度化,可能就是在副刊形成的過程中,慢慢建立的吧。至於副刊的形成,容後另篇談論。
可以確定的是,報刊稿費的概念,是在有了副刊之後,在此之前,一般的觀念,到報社刊登文字不僅沒有稿費,並且是要付費的。清同治十一年(西元1872年)3月23日創刊的《申報》,創刊號發表〈申報館條例〉被視為最早的文藝徵稿啟事,曰:「如有騷人韻士有願以短什長篇惠教者,如天下各名區竹枝詞及長歌記事之類,概不取值。」「概不取值」的意思,就是不向你收費。
在副刊興起,甚至成為報業競爭主力之後,稿費自然應需求而生,從每篇奉酬雞蛋兩個,到一篇海外通訊稿費50元天價(當時米價5元一擔)皆有之。
今日稿費普遍在每字1至2元之間,專欄或重量級名家另有標準,詩一般每首以一千字計算,長詩另計。插畫、攝影等圖象標準較複雜,每幅約在六百至三千元之譜。大致如此,與四十年前相去不遠,難怪資深作家經常感慨。我同時是作家也是編輯,比誰都嚮往過去的好時光。
昔日聯副最被稱道的是還曾經「養」過一些作家。那是民國66年,馬各執掌聯副,他以「聯副撰述委員」名義與十餘位年輕作家簽約,每月支付五千元作為作家的「生活基金」,鼓勵作家安心創作,如有作品發表,稿酬另計。當年獎勵的作家包括吳念真、小野、丁亞民、季季、李昂、朱天文、朱天心、蔣曉雲、三毛、蕭颯等十餘位,今日回顧,真是花開滿樹。我在聯合報六十周年時訪問小野,他回憶跟聯副簽約,整整五年,聯副每個月付給他五千元讓他安心寫作,「而且聯副這個約簽得很鬆,雖然說最高的期望是每個月交一篇稿,稿費還另計,但是只有朱天文、朱天心乖乖的寫,就真的成為職業作家。而我跟吳念真還照樣在別地方上班,他白天在療養院當圖書館管理員,晚上是輔大夜間部學生;我也是三心二意,不敢把工作辭掉。稿子寫不出來,馬各也不怪我們,完全沒有懲罰。出書也未必要在聯合報系,非常的寬厚,到現在想來仍是不可思議的機制。」
不可思議的美好時光,過度緬懷,有害身心。今日全球報業媒體的生存困境難以盡述。有一次劉克襄大哥見到我,搖了搖頭:「以前我們整天擔心有一天副刊會不見,原來……有一天整個報紙都會不見!」但說到最絕望處,我又沒有那麼悲觀了。不僅依舊保有無可救藥的樂觀,遇上一些還沒投稿來,先來電仔仔細細詢問稿費多少錢?怎麼計算?如何支付?刊出多久會寄出?不能多一點嗎?能不能不提供身分證字號(怕我們盜用)?甚而有擔心我們竊取他的稿子而要求一收到稿件先付費種種的問題、要求時,我刻薄的劣根性立刻壓倒愧疚之心,得非常努力壓抑自己不要迸出這湧上喉頭的話來:「你稿子能用再來說吧!」
(原載七月號《幼獅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