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滋味》戲評
「少年方識愁滋味 迫上層樓 直道炎涼話不休」
(嚴重強烈劇透,不喜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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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經緯導演繼《音樂人生》後,再度帶領觀眾進入音樂的世界,這次張導拍的不是天才人物,反而飛入眾常百姓家,一如以往,音樂只是伴碟,誠如戲名所言,《少年滋味》,一個又一個青年人娓娓道出自己的故事,當中有淚水,有笑顏,有迷惘的時候,有信念的確立,但故事主人翁才屆中學,甚至小學之齡,他們真的會知道何為人生的滋味?一場匯演,百樣人生,故事的主人翁們是點,在一項健力士世界紀錄中相遇,這是線,而共同經歷香港社會的現狀,這就是面,由點到線到面,這方才是戲中的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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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方識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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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會這樣說?不是經歷愈多,人才會慢慢品嚐到愁的滋味嗎?沒錯,人看到愈多,視野才會愈廣闊,過往的哀愁,在今天看來可能又是輕於鴻毛了。但這吊詭的地方在於,究竟是我們不愁了,抑或是我們對生命麻目了,而人的感覺往往是相對而不是絕對的。一個人每天要工作10小時,連帶吃飯及交通時間,基本上他回到家要立即睡才能爭取到8小時的充足休息,所以他就很愁了。但如果一個人原本需要工作12小時,他的老闆很好地把他減到工作10小時,這又豈不是莫大的恩賜,不是愁吧?但,這真的是恩賜嗎?很多時候,現實就不知不覺間將我們扭曲,我們以為賺到錢,一年去到兩次旅行,其他時間像工蟻般工作,有機會供樓,就是成功,但這是我們真的想要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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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吊詭的是,少年人的「愁」就好像比較樸實,電影裡沒有任何很感人至深或刺激的情節,反而是一切歸於平淡。他們的生命大抵只有家庭、學校及課外活動,他們視野不夠闊,但看到不喜歡的東西,就有愁緒;他們的快樂也是很簡單,每天課後打打鼓,唱唱歌,已是他們每天生活的期盼。和複雜的成人世界相比,他們的滋味是多麼的純粹,多麼的可愛,一張又一張精靈的面孔,沒有大人世界的虛偽,仿佛又看到了我城未來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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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上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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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存意義,就會有路,有路,就會有行動,而有行動,就構建了我們的人生。在電影之中,出現的少年有很多,卻不是每人也找到自己的生存意義。如首先出現的Brian,他就直接說他不是很找到自己的生存意義。而他的哥哥則說,他的理想是一個畫面的定格,希望與妻子在自己的屋內依偎著對方,一起看一套動人的電影。誰說理想不可以是卑微的?Brian的時間表儘使每天都被塞得滿滿,儘使在旁人眼中他絕對是一個領袖的角色,但他沒有自己的夢想,連最卑微的也沒有,或許社會根本不容許我們有最卑微的願望,但我們必須想一想,我們每天選擇起床,選擇掙開眼睛,除了是家人的脅迫外(笑),究竟到底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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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ky和Angel是我認為是電影中最貼近自己思想的兩個少年人,她們在學校位處高位,但有思想,不從俗,會就學校規則的不平之處向校方作出反映,雖然吃力不討好,但只少她們嘗試過。而她們也清楚明白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所謂規則,漏洞百出,很多時候做事以人為本,就可辦事得力。然而,似她們這種看透人情的小妮子,卻是在電影中哭得最多的人兒。她們熱愛歌唱及演藝,常常努力練習,爭取上台發光發亮的機會。但,世界卻不是依著她們而轉,她們就直接指出朋友同學每天在課後也是忙著做功課,放假主要是娛樂就是溫習,而生命理應不是如此。對,生命的確不應是這樣,少年人的生命理應是多姿多彩,因為我們一無所知,所以才應作無限的嘗試,只有嘗試,我們才可知道我們喜歡什麼,找到我們的生存意義,而非每天埋首故紙堆中,不斷操練在未來可能根本用不得分文的「知識」。「讀書」就是幫助我們尋找屬於自己的道路,而非倒模出一條又一條重複的路徑,在走自己的路的時候,我們可能會跌傷流血,但傷口瘉合後我們則可更堅強,而這就是真正的「少年滋味」。而ANGEL父親的言論是進一步的「中年滋味」,身為教師,反而力勸女兒不要加入教育行列,因為香港的教育並不是「育人」,只是催谷成績或不同的量化指標,但我不禁會想,量化指標的作用不是「育人」嗎?香港的教育既令人討厭「溫習」及「做功課」,又無法做到「育人」,究竟又是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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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討論可以承接到Nicole和芷蓉這兩個十歲的小妹妹的故事上。芷蓉其中的一句對話就令我頗為深刻:「我好少時間可以去玩。」玩當然是無數小朋友的一個願望,但在電影所見,芷蓉其實是頗多時間玩的。她在鋼琴表演中就達到了演奏的級數,難道彈鋼琴就不可以是她娛樂及「玩」的途徑嗎?事實卻不然,香港社會就是這樣,猶記得梁文道先生曾經講過,香港小孩學鋼琴的原因就是不用再學鋼琴(獲得證書),而做功課的原因就是希望不用再做功課,而不是學習到新的事物。為何我們要讓少年人經歷這種滋味?「玩」的定義又是什麼?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興趣就是玩樂之本,彈琴可以是玩,讀書也可以是玩,只要我們有興趣,任何沉悶的事物也會為你生出獨特的趣味。而我堅信,人總是有其興趣的,家長老師應該作為啟導者,而非強迫者,而這可能是香港學生「高分低能」背後的一個啟示,因為我們只要達到了高分,就不用再理「高分」後的事,而人生的大業又豈能純以高分就能攀登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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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道炎涼話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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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來自學校的天之嬌子,自然也有較為平庸的學生。凱婷及華仔兩個少年人好像就看不見自己的前路,他們面對著的就是最赤裸的欺凌,歧視他們的體型,歧視他們新移民的身份,歧視他們的能力。兒童遊樂場是凱婷的避難所,但她憑欄遠眺的時候,反而又像身處在社會的大監獄內;華仔這十六歲的少年人亦直道出香江的炎涼,從口音、髮型、服裝及外表看來,其實他比一般香港人更香港人,但他在最後卻是頗討厭香港,認為香港只是比中國這落後的地方好一點點而已。當他的好友亮亮也想到香港,華仔的反應是笑而不語,錢鍾書先生故事《圍城》的意象仿佛就走了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來,城裡的人想逃出來。」,由雄心萬丈到心灰意冷,少年方識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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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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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情懷又應何處排遣?有人把自己訴諸於網絡,樂恩情傾cosplay,沒有現實身份的壓力,在虛擬世界之中找到了自己和獲得了別人的認同;Paul黃耀基把自己的奉獻於義工事業當中,把自己的精力都投放於這個社會之上。有時候,我們的理想不一定要好高尚,凱婷思考自己的前路,做到一個sales及收銀員已可堪滿足;ANGEL不求回報,只想向著有興趣的演藝行業發展;Brian只希望將現在的時光留住,舒舒服服就已經足夠。沒有誰比誰高尚,人不論在童年、少年、中年和老年都需要「玩」,都需要快樂。但這些少年人都不約而同地需要家人的支持及諒解,他們做的事不需要驚天動地,只需如凱婷在嘉年華中集體獻唱一樣,雖然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但有家人的全力支持與陪伴,能做到自己堅決想做的事,少年滋味不論多苦,終將也會是甜的,也是我在全片不自覺地留下了淚的唯一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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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唔斷戲 #少年滋味 #張經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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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文案-新北市比賽(下) (因為是為漫畫而寫的文案,所以在手法上有點改變)
七年後 1930年 4月
在1920年「地方制度更正」改名為台北州的台北縣內,一處軍營中,已至二十一歲的王輔正在眾士兵隊伍裡頭受訓。
日本自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因美國總統威爾遜倡議「民族自決原則」及列寧鼓吹的「殖民地革命論」,深深影響到了日本對於台灣的殖民模式,進而發展了當時的內地延長主義,以將台灣納為日本國土同化殖民的方式對待台灣人,其中也做了許多民族上的讓步,在教育、農業、工業、參政、軍事等上頭,台灣人的處境改善 了許多,在軍事上日本因為有擴張殖民領土的念頭,也在推動台人參軍。
王輔所處的軍隊代號為二○二,在接受中學教育後,王輔便與一些同鄉參軍入營,接受軍事訓練,而這幾年時光之中,王輔所處的二○二也正在暗自籌劃著抗日行動,與其他漢人部隊暗地往來,聯合了許多漢人,等待一個最佳時機。
儘管內地延長主義已實施多年,日本人對於台灣漢人或是原住民仍然歧視、藐視,許多法令與規定雖小部份地減少了雙方的不平等,但在這之外的方面,日本人還是對台人有著許多打壓與欺凌。
在軍營中的高階軍官皆屬日人,因此底下的漢人軍隊士兵受到了不少折磨,王輔一群人為了籌備已久的大規模抗日行動,只得忍氣吞聲,將所有的恨意都孤注一擲在往後的抗日行動。
軍營中,二○二部隊排排整齊站在大太陽之下,聽著站在前方的日本軍官宣布事情。內地延長主義實施至今,大部分的台人在教育下都能夠以日語溝通,在總督府的導督之下,台人也得紛紛去取屬於自己的日文名字。
「王輔,錢叔那裡已經籌備到了不少同夥,北台灣有許多跟我們擁有相同理念的組織與團體,都在私底下抗衡著日本狗。」直挺挺站在王輔身旁的青年輕聲說,說話間雙眼直視前方,聲音小到只有一旁的王輔能勉強聽到。
「那有什麼計畫嗎?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已經迫不及待了!」王輔緊握著拳頭沉聲說,雙眼滿是殺意,「這次一定要讓那些日本狗得到教訓,復興民族、復興台灣、奪回我們的領土!」
「小聲一點。」身旁的人有些緊張地說:「我們這幾個漢人部隊在這次的籌備行動中佔了很重要的位置,因為槍械在日本警察的監視之下很難獲得,以走私、暗地裡交易的方式獲得的槍械實在是太少了,到時若行動開始,我們這幾個部隊必須要先竊取出軍營裡頭嚴格管制的軍械庫,接著還得以最快時間將所有槍砲彈藥送給弟兄們,不然我們在一開始就會全滅了。」
王輔又緊了緊拳頭,「這、這怎麼辦得到?軍營裡大多數還是日本狗,怕漢人竊取槍械武裝抵抗在火藥管制上也幾乎是密不透風,要把所有得槍械從彈藥庫偷出來再運出軍營給弟兄們,這種事比登天還難啊!」
旁邊的人也咬了咬牙,「但是沒辦法了,我們已經沒有後路,錢叔與好幾個領導人都在商討這次的行動,我們需要一個導火線,要是導火線沒有引燃起來,我們的行動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
「該死的日本狗……」
「二○二部隊,往後你們的新長官就是這位,宮島政介。宮島政介是在接受完高等教育以著非常好的成績畢業來這裡服務的!他的精神值得你們這些漢人學習!往後政介會帶領你們,你們可別丟了我的臉,好好表現啊!為了日本天皇、為了日本大國的輝煌前程,你們勢必都要在往後加入擴展殖民地的戰爭,為榮耀而戰!」
站在原本負責帶領二○二部隊的前任長官身旁的,是一名身高約一百七十五公分,身穿軍官服、戴官帽的青年,模樣大約是二十出頭,身材不算魁梧,比起下方的士兵們都消瘦了些,白皙的皮膚及有些斯文的面孔看起來雖沒有什麼威嚴,但還是神色肅穆地巡視著前方的士兵們,透露著穩重。
王輔將注意力放回前方,抬頭一看,不禁一愣──站在前方擔任他們的新長官的,那張熟悉的面孔,不正是鄭介嗎?!
「宮島,政介……」王輔瞠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鄭介」,那近八年不見的好友、一輩子的朋友,為何會出現在那裡!能夠擔任軍官帶領部隊的只有日本人,身為漢人的士兵,不管有多大成就都不可能站上那個位子,然而鄭介……
王輔腦中靈光一閃,渾身一震,該不會鄭介從第一次見到他就欺騙了他吧?那較偏向日本人的長相、有問題的嘴巴、緩緩進步的漢語、從來沒公開過的家人與家庭背景、家人的期許與離開……鄭介,不,宮島政介從一開始就是日本人,一直隱瞞到了現在啊!間諜!那傢伙是混入漢人之中的間諜!虧我還一直那麼信任他,將他當作一輩子真正的朋友!
錯愕、失望,接著是無比的憤怒,王輔布滿血絲的雙瞳狠瞪著毫無察覺的宮島政介,緊咬著牙,帶著滿滿的殺意──
「這就是二○二部隊的成員資料啊……」宮島政介接過了一名日本士兵遞來的資料。當初他在與王輔分別之後,便隨著家人回到了日本就學,之所以會進入軍校並選擇進入位於台北州的軍營,那全都是因為昔日的好友,王輔。
他的父親是一名出名的醫生,當初隨著日人來台,是台灣中一名很重要的日本醫生,貢獻不小。因為懦弱內向的性格,他從小就被同儕排擠,因此便時常一個人跑到其他地方去,某次到了一處漢人居住的地方,在某處林間空地看到了一群漢人孩子在嬉鬧,覺得羨慕不已。
宮島政介從小就一點也不排斥漢人,甚至覺得漢人很有意思,也對自已民族做出的傷害有些愧疚,希望日人能與漢人和睦共處,不過在日子一點一滴過去後,他了解到這件事是越來越不可能。
他喜歡到有漢人的地方去閒晃,耳濡目染之下,因此也有點漢語基礎,能聽得懂一些句子及說幾個簡單的字,所以在到空地觀望的幾天後被富有正義感的王輔找上時,他除了無比的驚訝外,是莫大的喜悅。
也所幸會幾個簡單的句子,在被那群孩子欺負時,他才能夠說點漢語騙過其他孩子們,也能與王輔繼續深交,做了好幾年的好朋友。
王輔是他唯一的好朋友,是他一輩子珍視的人,只要一想到王輔對日本人的痛恨,想去復仇,他就是心情無比複雜,同時也不想看到好友會葬送性命。
所以他來到了這個軍營,想要再次見到王輔,幫助他、規勸他。
「……輔川佳、大田圭佑、村田村樹……淡水王輔?」他果然在這裡!翻著部隊名單,宮島政介愣住了,內地延長主義時期,漢人必須擁有日本名字,他不知道王輔的日文名,還擔心著會找不到,想不到王輔取的名字如此直白,還真是有著屬於他的性格。
不過王輔對日本人萬分痛恨,要是他知道自己是日本人,還能夠接受他嗎?……一想到這裡,宮島政介便緊皺眉頭,擔心起來。
「淡水王輔,我想找淡水王輔,請問他本人在嗎?」宮島政介到了二○二駐紮的簡陋軍營,問。
不久後,王輔走到了宮島政介跟前,滿眼殺意,「你果然是鄭介吧?」
「王輔!」反應不如王輔的宮島政介,見到對方卻是滿懷欣喜。他用著漢語說:「王輔,我終於見到你了,為了與你一起並肩作戰,我努力用功來到了這裡。」
「鄭介,你的企圖到底是什麼?」王輔卻不領情,瞪著宮島政介,「你從小就接觸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你家人還是你的上級指示你來的嗎?」
宮島政介愣了愣,說:「怎麼會?我從一開始就是真心的啊!我是真心與你做朋友的,非常珍視你!王輔你要相信我啊!」
「相信?」王輔啐了一口,「原本很相信你的我真該死,你留著日本狗的血,就已經沒有讓我相信的本錢了!」語畢,王輔便轉身回到軍營,留下失望無比的宮島政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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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月後,王輔與宮島政介的關係仍然處於僵局,宮島政介屢次上前找王輔解釋,但王輔一直都不領情,只是全神貫注在行動的籌備上。
一晚,二○二部隊正在商榷著詳細行動,他們已經在這段時間慢慢地將軍營的所有地方、路線及日本守備人員都掌握了,但行動要成功,還是夾雜著讓人絕望的風險。
「我們這裡必須先準備好,必須要做到萬無一失!不然其他人及後頭的行動都會遭殃。」夜半三更的軍營內,一群人坐在地上討論著。
「問題還是在於日本狗的戒備太森嚴了,不管是哪個時段都沒有完全的空隙能讓我們將槍械偷出軍營,就算全程在十分鐘內完成,最後也馬上就會被日本狗的追兵追上,被逼到死路。」
「事到如今,只能夠分出一半的人犧牲自己去阻擋日本狗了……」
「呿,該死!」王輔狠狠捶了下地面。
「你們想要將槍械偷出去吧?我可以幫你們。」一道聲音自眾人後方響起,說的是漢語。
眾人瞿然回頭,竟見那人是他們的新長官宮島政介,全都赫然起身戒備著。
「他什麼時候在後面的!」、「該死!事蹟敗露了!」、「殺了他吧!可惡,這下子無法再隱瞞了,殺了他之後就直接行動吧,錢叔那裡就派一個人聯絡,在我們出軍營後支援我們!」
所有人紛紛要將宮島政介包圍起來,滅他口,然而宮島政介卻一臉平靜,誠懇地說:「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我說過了,我可以幫你們,我對天發誓。我雖然是日本人,但是我也對日本人懷恨在心,這次行動我想幫你們,若是有我的幫助,你們在行動上也會順利很多吧?」
「這傢伙在說謊!快殺了他!不然就麻煩大了!」、「等等,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現在的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啊!」
這時王輔站了出來,雙眼死盯著宮島政介,說:「你要怎麼證明你的話是真的的呢?」
宮島政介認真地注視著王輔,「以我的軍階,我能夠輕易進出火藥庫並隨時帶出槍械,如果你們要證明,我現在就可以去裡頭拿把槍帶給你們。」
王輔看了看周遭的同夥,接著對宮島政介說:「好,你現在就去,我要跟著,要是你有什麼小動作,我就當場殺了你,直接我們的行動。」
「喂,王輔,你是認真的嗎?」
「不然還有什麼辦法?他要是將我們的籌劃洩露出去,就算是捏造的謊話我們也會直接被就地正法,這就是日本狗!事到如今沒辦法了,如果他是真的要幫我們,那這點誠意就一定拿得出來。」王輔說。
宮島政介神色複雜地看著王輔,想不到昔日的珍視好友會說出要「殺了他」這種話,他感到心臟被刺了一下。不過他最後還是點點頭,「好,沒問題,我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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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島政介真的達到了王輔的要求後,眾人雖然還是對宮島政介半信半疑,但他們已經沒有辦法了,只得相信宮島政介,不過還是抱持著隨時得殺掉他的心態。
1930年10月27日,在台中州(南投)爆發了原住民的抗日事件,賽德克族自馬赫坡發動聯合原住民部落的大型抗日事件,開始屠殺日本人,雙方展開了激烈交戰,而在此時附近的抗日分子也展開了行動,響應這次的霧社抗日事件。
當日消息在數小時後傳至台北總督府,緊急調派各處部隊前往支援,王輔等人也展開行動,在二○二部隊隨著其餘部隊火速前往戰區的同時,分兩路一路率先與宮島政介在夜間將火藥庫的槍械給運出軍營,匯給外在同夥,並在軍營分身乏術的同時暗地殺害了許多得知消息的日本人,與北台灣各處抗日分子展開抗日行動。
霧社事件成了王輔等人抗日的最佳時機,而混入在前往南投軍隊中的漢人們,也在混亂之間展開反亂,與日軍陷入苦戰。
抗日行動持續數日,礙於日軍眾多,漢人抗日分子雖然在日軍派遣大多士兵去南投鎮壓原住民,在日軍兵力缺乏的情況下行動,企圖直接潛入總督府掌控情勢,卻還是被日軍給包圍鎮壓圍剿。
二○二部隊位於台北洲,與該處許多抗日分子聯合起來想要攻陷總督府,王輔與宮島政介也參與其中,但因為人數不多的關係,抗日行動並不理想,在火力上有著很大的差距,人數迅速被殲滅著。
王輔手持步槍在房舍之間與周遭接近的日軍進行槍戰,「砰」一聲,前方身穿軍服的日軍渾身一震,便流血倒下,但後頭是更多的日軍。
「可惡!軍隊都被調派到南投了,總督府周遭的日本狗還是這麼多!這樣根本連接近都接近不了!」
「王輔,逃走吧!再這樣下去你一定會死的!」宮島政介手上也拿了一把手槍,但至今他還沒開過槍,就算他的理想是想要讓台人與日人和平共處,卻也無法做到開槍殺害同胞的事──不管是台灣人還是日本人,都是他的同胞啊!
「少囉嗦!鄭介,我活到現在期待這天很久了,怎麼可能會放棄復仇的時刻!就算我死無葬身之地,也要多拖一個日本狗下水!你是站在我們這裡、幫過我們,所以我不殺你,看在昔日的份上,你自己先走吧。」
「王輔!」此時,一名日本人出現在兩人的後方,企圖要開槍,宮島政介一急什麼都還沒想,就著手槍的後座力就將子彈送了出去,砰地擊中了那名日本人的胸口,對方悶哼一聲便倒了下來。
宮島政介渾身顫抖,瞠大眼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我、我殺了人,還是跟自己一樣的日本人……」恐懼蔓延,他想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刻,他到底該站在哪一方?他只是想要讓雙方和睦相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王輔回頭瞪著那名倒下的日本人,牙一咬又開始在巷弄之間前進,開槍殺害阻擋的日本人。
宮島政介回過神來,咬著牙趕緊追上王輔──但是他真正重視的還是這個朋友,不管他變得如何,他的人生中也只有那麼一人了,他無法看著他白白去送死。
「王輔!撤退吧!我不想看到你死啊!」但是不管宮島政介說了多少次,王輔始終聽不進去。
夕陽西落,不知何時,原本的二○二部隊已經全軍覆滅,數量龐大的日軍攻勢進入尾聲,藏身在一處陋屋裡頭的王輔渾身是血,有自己的有同伴的也有敵人的,他體力已達極限,卻仍想死命抗鬥。
「鄭介,你還不走嗎?你不需要跟我一起死,你身為日本人還有很好的前程。」王輔靠在牆上看著意志消沉的宮島政介。
「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死!你是我一輩子珍視的朋友啊!我唯一珍視的人!這無關我是不是日本人,朋友就是朋友,難道會因為一個血統的關係就不是朋友嗎?」宮島鄭介吼著。
王輔張大了眼,愣了一下,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但隨即他還是慘然一笑,說:「對不起啊鄭介,事到如今,我知道你真的是真心視我為朋友,不過因為我對日本狗的痛恨、為了同胞與弟兄們,所以我必須抵抗到最後,為你自己好,你趕快走吧,只有你出去的話,他們不會殺你。」
「我辦不到,我會一直陪你到最後,勸你回去。如果你死了,那麼我這輩子活著的意義都會瓦解掉啊!」宮島鄭介睜大眼對著王輔說,眼淚撲簌簌落下。
「鄭介……」
「找到了!這裡有人!」這時屋外有個日本士兵發現了裡頭有人,大喊一聲。
「糟了!」
宮島政介趕緊將王輔推到了一處茅草堆之中,而後者這一跌,上頭疊放起來捆好的草堆也落了下來,砸在陷入草堆之中的王輔身上,將他掩蓋起來。
宮島政介及時假裝用腳在草堆之中踩著,像是在找尋這裡頭有沒有敵人似的,一面回頭用日語對著走入陋屋的兩名日本士兵說:「我找過了,這裡什麼人都沒有,不過倒是有躲藏過的痕跡,應該在附近不遠處!」
「知道了。」其中一名日本人說,就要轉身走出陋屋,卻是另一名日本人拉住他,利眼死盯著宮島政介不放,「慢著,看你的軍服,是離這裡有段距離的軍營的吧?那邊的部隊都調派到了南投,剩下來的,就是出現在這裡想要攻佔總督府的二○二部隊了!你這傢伙,是幫著漢人的間諜吧!」
宮島政介瞠大眼,看著那名日本人,冷汗淌下。
「看樣子說對了,你這日本人的恥辱!」那名日本人說著就舉起手槍。
「等等,慢著!我可以解釋!」宮島政介舉起雙手恐懼地叫著,還想說什麼,但是對方已經將板機扣下,子彈正中了他的心臟。
「不用解釋了,我看過你,你是跟著二○二漢人反抗部隊的日本人。」
「呃、咳……」宮島政介難受地緊抓著心臟,身體無力後倒在草堆上,鮮血浸濕了他身上的軍服。
那兩名日本人露出了鄙視的表情,踹了一下他便出了陋屋。
「鄭、鄭介!」躺在草堆裡的王輔瞪著上方的宮島政介,心中複雜無比,對方為了他居然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一直跟隨著他到現在,一直規勸著他,一心只為他著想,然而他卻一直不領情……就因為鄭介是日本人他就要這樣對待他?自己真是個大爛人,是牲畜!鄭介為了他做到如此程度,他卻……他對不起他啊!
氣若游絲的宮島政介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雙眼渙散,輕聲說著:「王輔,能拯救到你,我很高興,你要繼續活下去,珍惜生命,不要再做一些自殺的事情了,不要再自相殘傷讓大家都變得很不幸,這麼做不能夠解決事情……你要帶著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啊……」
王輔熱淚盈眶,看著已經成為屍體的宮島政介,他的心中是無比的愧疚,只能在心中瘋狂咆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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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宮島政介的關係,王輔躲在那處陋屋一直沒有被找到,在那裡待了一天半後,他將宮島政介的官服外衣脫下來換上,背起他的屍體成功走出了日軍警戒的地方,最後回到了台北縣中,他們首次相識的那處空地。
「鄭介,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的,你讓我看到了更多、拯救了我,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王輔哭著將宮島鄭介的遺體埋入那口水井的附近,之後的時光,他安分地找了個工作過活下去,並把住屋建在了那塊空地旁,慢慢地找到之前二○二部隊的同伴們的遺體以及熟人的遺體,繼續葬在這處空地之下。
1939年,空地上建造了台北縣的淡水神社,許多人不管是日人還是台人經常會到這裡求福,每逢節日都會有許多人上前。
三十一歲的王輔結了婚,也生了一名小孩,而他則開始積極從事在位台灣人爭取利益的活動上,或多或少也為台灣人爭取到了一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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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點點過去,王輔不管做什麼總會在神社旁、埋葬於宮島政介的地方,他總是會在深夜就著月光到此處與宮島政介說話,分享許多事情,從孩子出生一直到孩子成長、結婚生子,因為事故死去,妻子也得了重病駕鶴西歸……
王輔還是待在宮島政介身旁。
1974年,台北縣政府將淡水神社改建為台北縣忠烈祠,脫離日本掌控已有三十年的台灣,在歷經了戒嚴與許多事情至今,發生了不少大小事,王輔也擁有許多經歷,並且每次都向宮島政介分享,自己一口酒、倒在埋葬於他的土地上一口酒地聊著。
忠烈祠埋著他曾經一起奮鬥的弟兄們,紀念著許多該區曾經英勇抗日的台灣人,度過了人生年華的王輔已經沒有任何所求,只求最後與他們長眠於此地。
「鄭介啊,今天又來了,總是這麼吵著你,應該不會覺得很煩吧?今天又帶酒來了喲!」六十六歲的王輔白髮蒼蒼,衰老的身軀一如往常拿了個板凳在埋葬著宮島政介的土地上頭坐著,倒了口酒灑在地上。
「我的病情已經越來越嚴重了,醫生說我沒剩多少天了,我也知道那一刻就要來了。這次,還是讓我任性地待在這裡吧。回想起來,這六十六年的歲月就像是眼一晃一樣短暫啊,不過與你在一起的時光還是最令我懷念,雖然這在這段人生中並沒有佔了太多的歲月。」滿臉皺紋的王輔溫柔地笑著說。
「一輩子的老朋友啊,好想再一次見見你、聽聽你的聲音,再過不久,就能如願以償了……我一直很努力地帶著你的意念活下去喔!不用擔心,那幾十年來對你的愧疚感已經消失了,大家都在這裡陪著你,這處只屬於我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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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市的熱鬧程度依舊不減,今天是2014年的11月1日,我(18歲)按照每年的慣例來到了淡水區的新北市忠烈祠,在祠堂旁邊的一處空地上的小墳墓拜了拜,放上了點水果與鮮花。
這是我們家的傳統,是已經不在世的爸爸交代的,小時候在我有記憶以來,每年的11月1日都會來這裡上香,因為這裡是爺爺的墳。
爸爸說過以前我們是住在這裡的,也說過了當時爺爺告訴他的抗日事蹟,這處台北市忠烈祠的前身以及無人知曉的事蹟──爺爺王輔以及他一輩子最珍視的日本人好友,宮島政介。
我看著手上的黑白老舊照片,裡頭是年邁的爺爺就著一張板凳坐在這處的畫面,他手上一杯酒,一旁的地面上也放著一杯酒。
11月1日並不是爺爺的生日或者是忌日,事實上,那是爺爺英勇抗日的那天,好友宮島政介死去的忌日。從很久以前每當我與爸爸問爺爺他的生日是哪一天時,爺爺總是用著歷經滄桑且充滿悲傷情懷的表情緩緩說:「你只要記得這一天要到這裡上香就對了,並在地上倒一口酒。」
新北市忠烈祠,這裡,存在著只屬於爺爺、旁人不知曉的懷念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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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打好了~拖了好幾天又很沒FU打不出來,今天打了幾乎一萬字。
因為有很多部份是要用漫畫畫出來的畫面來呈現,在小說上我就沒有太多講究,只是比較簡略地將故事呈現出來,而因為文案大概1萬字就夠我還打了1萬5千字,在節奏的拿捏上應該會比較豐富,但也會緊湊一些,不過這對整體應該是沒多大的影響。
再來就靠空姐(野鳴)的功力囉!希望我們能第一名,加油~
唯一有點不確定的就是說,忠烈祠其實台灣都有設置許多處,並不是只有專屬於新北市才有,但用這個手法不知道在「與新北市的關聯性」上會如何?那個可佔了很大的分數呢。
空姐BLOG:http://vul3rm03.pixnet.net/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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