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野人文化寄給我這本《#諾蘭變奏曲》,花了一週時間閱讀,同時搭配著諾蘭的電影相互對照,在影評人Tom Shone的訪談梳理中,他談及導演的成長經歷、創作啟蒙、豐富的文本參考,包含文學、繪畫與電影,以及種種與觀眾、與團隊、與自己的相互溝通。
時間,是諾蘭電影一直讓我相當著迷的重要存在,也是諾蘭總能巧妙運用的概念,在時間的玄虛中玩弄華麗戲法,但本質上背後支撐的從來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人性。「用極簡主義模式創作的極限主義」,書中這樣形容《#星際效應》(Interstellar, 2014)給予我們一個清晰的理解。事實上,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極簡和極限的交融。
當我們想起諾蘭,浮現的可能都是近幾年的大作,於是便輕易和「大規模」、「大製作」劃上等號,但若我們回看最早期格局較小的《#跟蹤》(Following, 1998)或《#記憶拼圖》(Memento, 2000),一直到《#針鋒相對》(Insomnia, 2002)才第一次和艾爾・帕西諾(Al Pacino)、羅賓・威廉斯(Robin Williams)等一眾好萊塢大明星合作,縱使早期創作規模比不上成名後的大成本製作,作品裡清晰可見的生猛和純粹,絲毫不會輸給後面所謂的「鉅作」。
諾蘭說,《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 1968)是「第一部展現電影可以成為任何樣貌的片子」,相同地,他的電影其實同樣遊走於藝術和商業類型的模糊邊界,其中格局大小的轉換也每每拓寬戲院體驗。
例如《#黑暗騎士》三部曲(The Dark Knight Trilogy, 2005-2012)仍是我至今認為最棒的超級英雄電影,《#敦克爾克大行動》(Dunkirk, 2017)的簡約則跳脫我們一如既往對戰爭片的期望,《星際效應》是前衛科幻與極致古典的集大成,而《#全面啟動》(Inception, 2010)和《#天能》(Tenet, 2020)劇本線的複雜精細,一再又一再挑戰觀眾對電影的理解。
對我來說,此書令人想反覆咀嚼的特點在於,它讓我們看見作品從何而來,創作者又怎麼樣與之抗衡,與之對話,與之共存。
作者多次談到諾蘭的雙重國籍,衍生出他對「家」的複合認同——在英國傳統公學校如軍旅般的嚴格生活,給予他重重限制,卻也轉變成養分;在倫敦大學學院(UCL)與背景紛雜的同儕互動中豐富生活體驗,在社團裡學習硬知識,或是在這座本身就是大型博物館、美術館和圖書館的倫敦城裡,與歷史、繪畫和文學相互碰撞,進而在作品中展現許多維多利亞時代的蹤跡。
相對地,在海洋另一端的美國,任何事物都是如此巨大,大到當他再度回到狹仄的英倫時,都感覺自己又長大了。穿梭於英美異文化之間的成長歷程,那些不適與衝撞,都變成日後電影中的靈感,有的是一幕致敬場景,有的是對白,有的則是核心命題。
身為優秀的編劇,劇本寫作的「複雜性」可能更常被觀眾注意到,如《全面啟動》多度空間的時間軸該怎麼理清頭緒,如《天能》裡的「熵」應當具備足夠的物理知識基礎。然而,這本書告訴我們,從不只是那些表面上的費解令人苦惱,而是又回到最純粹的人性面——要如何在《敦克爾克大行動》讓觀眾感受到窒息感?如何在《全面啟動》中讓觀眾在乎夢境?如何讓《星際效應》裡的時間牽動家庭羈絆,成為一種「距離」?
這或許也解釋了我每每在看完諾蘭電影後,讓我久思的不是那些非線性劇情線,而是故事裡的元素,例如《敦克爾克大行動》最後出現的報紙、《星際效應》中關鍵性的手錶、《#頂尖對決》(The Prestige, 2006)裡觀眾看見魔術「被變回來」的表情,或《黑暗騎士》(The Dark Knight, 2008)宛如預言般的哥譚市社會,往往都使得諾蘭電影不只是冰冷和理性。
儘管如此,許多人仍嘗試在他的電影中解謎,人們對於「真相」的癡狂已經到了歎為觀止的程度,對於「曖昧」的容忍程度愈發降低,所以我們看見無限版本的《全面啟動》和《天能》解析,人們卻仍不滿足於此而一再辯論,或是台灣發行商將《記憶拼圖》剪成「按照時間排列的正常版」的荒唐故事云云。
電影中幻想和真實之間的交錯,往往才是最迷人的,正如《頂尖對決》早就告訴我們——「現在你正在尋找戲法的秘密,但你是找不到的,因為你其實並不想知道,你想要被騙。」魔術和電影是一樣的,我們信仰眼見為憑,不願被騙,但也享受被騙的過程,其實容忍劇情的未解,有時反而會帶來更深層的理解。
記得諾蘭多年前的一次訪談讓我記憶至今,他談及自己對大銀幕的著迷,他說自己小時候會跟著家人去倫敦萊斯特廣場劇院(Leicester Square Theatre)看經典電影,也談到他對「真實」的偏好,例如《星際效應》從沒有使用任何綠幕特效,一切都是實景搭設,也呼應了本書中對「看電影」的精準形容——「不用頭盔的虛擬實境」。儘管諾蘭早已從獨立電影界躋身好萊塢名導,他所保有的古典依舊存在,並深深影響著他的作品。
▍後記
雖然我此刻不在台灣,沒辦法親自感受這本書的重量和紙張質地,但我走訪書中提到諾蘭在倫敦生活過的蹤跡,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一站我到了倫敦西區的布盧姆斯伯里劇院(Bloomsbury Theatre),這座劇院的地下室就是當年倫敦大學學院電影社的辦公室,而諾蘭則是彼時電影社的社長。數十年後的平日下午,街上幾乎無人,我推開大門,裡頭坐著兩位工作人員,可惜疫情關係,戲院的門仍舊緊鎖著。
他問了我「你想去戲院嗎?」
我點頭回應。
他先是皺起眉頭說「現在還沒開放。」……接著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不過很快就會重開,我也很想念電影院,到時見!」同時雙手做出祈求好運(fingers crossed)的動作。
諾蘭電影中的「變奏」(variation),在於類型,在於劇本,在於時間,但變化萬千背後所本的樂章,仍然是對電影的熱愛,對戲院觀影的信仰,而《諾蘭變奏曲》這本書細緻托出這層面容——在走上得獎臺之前,在成為導演和編劇之前,在被大家認識之前,那位和無數人一同坐在戲院裡視野被打開的觀眾——他的電影世界。
▍全文:
諾蘭電影的前衛與古典——讀《諾蘭變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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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NolanVariations #ChristopherNolan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7萬的網紅真電玩宅速配,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日本Level-5公司日前舉辦「Level-5 Vision 2011」產品發表會,公佈眾多開發中的遊戲,其中最壓軸的作品當屬《妖怪手錶》這款全新原創作品。按照規劃《妖怪手錶》是他們繼《閃電十一人》以及《紙箱戰記》後第三款原創遊戲,而且將按照前兩部作品的成功模式,不只會推出《妖怪手錶》遊戲版,同部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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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獻給,想要藏起時間與記憶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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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離開我?妳要拋棄我?妳要讓我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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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事已高的安東尼罹患失智症,女兒安替父親安排看護照顧,安東尼則堅持自己可以獨立生活,老是藉故辭退看護。然而,安東尼發現住家的擺設不斷改變、安說過的話老是反反覆覆。安東尼懷疑安或看護在覬覦自己的財產(公寓),處處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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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rian Zeller 導演的《父親》開場,安東尼懷疑看護安琪拉有順手牽羊的習慣,遂將手錶藏了起來,安來探望父親時,安東尼表示手錶已經被看護偷走,經女兒提醒,才在隱密處找回手錶。電影裡,安東尼不斷找尋他的手錶下落,一直擔心自己無法掌握時間,但不管他如何地小心翼翼,手錶仍是不斷失蹤,而時間仍在持續消逝。《父親》的開場點出了影片的主旨,#關於無力留住的時間以及不太牢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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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從病者的視角來看「記憶」的困境,人類文明的進步仰賴記憶(知識)的累積與堆疊,抽離掉時間與記憶的連續關係,便難以建立起文明的基礎。《父親》令人想起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導演的多部作品,《全面啟動》裡的李奧納多與妻子在夢境中待上多年時間,兩人攜手打造一座巨大城市,城市代表的是「時間」,也是兩人創造的「回憶」,城市的規模有多巨大,兩人相處的時間、共有的回憶就有多巨大。某方面來說,時間造就了我們,打磨出我們性格的樣貌,但事實上,記憶才是性格養成的主要關鍵,沒有記憶便難以形塑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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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父親》一片,安東尼在片中多次提及他對陪伴多年的老公寓的情感與驕傲,安東尼的公寓即是《全面啟動》那座荒廢的夢境城市,城市與公寓沒了(時間與記憶的荒廢與消失),人也就像失根的浮萍,失去了著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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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評論】《地球最後的夜晚》 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
『人知道自己在做夢嗎』#以下有雷斟酌閱讀
凱里、蕩麥,相同的地點,陳昇、羅紘武,和歌手一樣的名也都剛出獄,伍佰的歌聲、謎一樣的女人,一鏡到底、時間重組、記憶堆疊、夢境再造,從《路邊野餐》到《地球最後的夜晚》,來自貴州凱里的新銳導演畢贛,他的創作軌跡,似乎都循著相同的腳步,緩慢走進影像當中。而這次的新作,觀眾將跟隨主角羅紘武(黃覺),展開一場追尋摯愛萬綺雯(湯唯)的旅程。
《地球最後的夜晚》在看似華麗的外表下,有著極簡單的故事內裡,且劇中每一個角色都互相巧妙牽引著彼此,剛出獄的羅紘武從綠色書開始說起,返回凱里的他,透過「時鐘」背後的照片觸動了過往情事,於是出發追尋那段潮濕記憶。所以我們也認識了羅紘武的好友白貓,透過白貓的死,總算認識了萬綺雯,而在那段記憶中,羅紘武也就這麼愛上了萬綺雯,只可惜,萬綺雯背後有著名叫左宏元的幫派老大,想私奔開旅館的他們,在伍佰和莫文蔚《堅強的理由》歌聲中,就此分道揚鑣。
畢贛刻意地將記憶與現實交錯,從記憶來拼湊故事面貌,好似拼圖般,打散之後需經過反覆專心的重組,才能完整。
之後,隨著2D轉3D的形式改變,我們跟著羅紘武一起戴上眼鏡進入夢中。在王家衛的電影裡,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在畢贛的電影裡記憶不只潮濕,還會化成立體且美好的夢境。
於是在夢中,能和神似自己兒子的迷樣少年對話,彌補了情人墮胎、未能教自己親生兒子打乒乓球的憾事;於是在夢中,能和酷似萬綺雯的紅衣女人凱珍曖昧,所以也能隨著乒乓球拍旋轉,將身體灌入氫氣飛起,觀眾這時則從旁觀視角,轉換成主觀視角,攜手和他們一起遨遊,畫外音的出現,令人動容,這場戲彷彿打破了影像疆界,原來看電影真的能飛,縱使記憶像石頭般沈重,但在夢境裡,小孩子的謊言會成真,夏卡爾《散步》中飛起來的女人一樣能實現。
之後更遇見了拿著火炬、有著和媽媽相同顏色頭髮的女人,她也和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撤,羅紘武將重要但模糊的記憶,坦然地投射在這場夢中,最後唸出一串咒語,數著天上的星星,在天旋地轉中重溫一次逝去的愛,化成全片最浪漫動人的一幕。
細數夢中的甘與苦,映照出記憶中的種種遺憾,畢贛就這樣一層一層堆疊,將這些悲傷幻化成可口的蜂蜜,如同孩童時代母親拿著火炬燒出來的那般誘人,雖然在蜜中仍有著吃完整顆蘋果的心痛時分。
而在這夢中,時間則被重新定義,煙花也似乎擁有手錶能力,能將短暫化為永恆,如同《全面啟動》中的陀螺,不斷旋轉,但不知何時停下。這場夢就像這一小時的長鏡頭,轉啊轉的,似乎怎麼也繞不出來,如同羅紘武在現實中尋覓的那道身影,永遠消逝沒有結果,或許,「活在記憶中的人最可怕」。
這場只能發生在電影的夢,畢贛邀請觀眾和羅紘武一同在電影院裡化成野鬼和風,在銀幕前後,戲裡戲外皆為漆黑的場域中,戴上眼鏡跟隨他的腳步一起夢遊,與角色同時做一場只能在電影院裡發生的夢。
且畢贛的確在2D時,就將最終3D夢境所要呈現的故事鋪陳完畢,他循序漸進地將現實堆疊出回憶,再從回憶中交織出夢境,開創出屬於自己的鏡頭語言,凝煉出自己鮮明的作者印記,替華語影壇寫下新的篇章,膽大心細地完成了這場不可思議的夢,讓觀眾再度淋一場雨,這次請你也別帶傘。
此片獨特地使用2D轉3D,並非炫技,而是在此等觀影狀態下,才能逼近畢贛心中對於夢境的想法,立體真實卻又魔幻,如同李安兩年前為了逼近心中的真實,拍攝4K、3D、每秒120格的《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這些創作者隨著時代的演進,皆在挖掘影像中更多的可能性。
這幾年,電影隨著線上串流的崛起,播放的形式與地點越來越多變,傳統戲院的存在與網路浪潮的科技不斷碰撞,這次畢贛溫柔且極為浪漫地告訴大家,有些電影只能在電影院看,有些魔幻時刻只屬於電影院,於是有了《地球最後的夜晚》,所幸我們還有畢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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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Level-5公司日前舉辦「Level-5 Vision 2011」產品發表會,公佈眾多開發中的遊戲,其中最壓軸的作品當屬《妖怪手錶》這款全新原創作品。按照規劃《妖怪手錶》是他們繼《閃電十一人》以及《紙箱戰記》後第三款原創遊戲,而且將按照前兩部作品的成功模式,不只會推出《妖怪手錶》遊戲版,同部還有卡通、漫畫、玩具...等週邊商品推出,搶錢計劃全面啟動。《妖怪手錶》目前還沒確定是哪個遊戲平台,但按照畫面表現應該是家用遊戲主機。玩家扮演一位小男生,在放暑假的時候回鄉下,意外發現了【妖怪手錶】,戴上去不但能看到生活週遭中隱藏的妖怪,還能利用手錶與這些妖怪戰鬥。按照Level-5公司的遊戲在日本國小學生有壓倒性的歡迎程度,這款《妖怪手錶》相信又會是另一個搖錢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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