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劑隔離採檢的心理疫苗 #如何應對隔離引發的情緒
本文章由 黃天豪 心理師 / 撰文 林長揚 / 製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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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指揮中心在5/25宣布三級警戒要延長到6/14;緊接著在5/26,單日死亡率來到11人新高,累計本土病例逼近5000。我相信,病毒一旦進入社區,就回不去了;而我們每個人都需要開始做更多準備。如同身在加拿大的賴孟泉醫師所說:「這不是三級四級到五月底或更久的問題。這會是整個2021甚至進入2022的議題。我們需要把目光放到一個不同的未來,而非幻想回到過往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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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也陸續看到許多人分享自身因為接觸確診者,需要「隔離、採檢」的經歷。無論PCR結果是陰是陽,那些過程呈現出「校正回歸」背後的實際場景。也許看著「校正回歸」,還可以覺得那只是數字;但是當發生在自己身邊,那就是切膚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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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少有人提及如何因應這些過程中的心理衝擊。成功的心理準備在於「凡事儘量往好處想,同時仍有一小部份做最壞的打算」;這就好比先打一支「心理疫苗」,讓我們在遭遇這些情緒衝擊時,可以獲得「心理抗體」,安穩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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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篇文章想談談:某天得知自己接觸過確診者,需要「隔離」與「採檢」時,我們可能 #有什麼情緒反應,又可以 #如何因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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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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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和一個因家人採檢(偽)陽性、被隔離兩天三採的朋友談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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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醫事人員,有三個孩子,太太肚子裡還有第四個。當時,幾個孩子輪流出現上呼吸道症狀與發燒,加上他曾到過風險區域;於是幾天之間,他很警覺地分別帶出現症狀的孩子前往急診兩次。後來接到通知結果:他是陰性,但大兒子竟是陽性。於是,在接到衛生局電話的十幾分鐘後,老婆陪著大兒子坐上救護車先前往醫院;而他趕忙隨意收拾三大包行李,準備帶著兩個小的,再坐另一台救護車到醫院急診篩檢,也預備接受可能的住院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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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腦中滿滿的想法都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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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怎麼辦?他們都是高風險⋯⋯」「誰要陪孩子進去隔離?」「老婆懷孕了,怎麼照顧小的?」「可是現在沒有其他人可以來幫忙⋯⋯」「同事怎麼辦?」「隔離要準備什麼?」「要帶牙刷嗎?」「最近接觸過的病人怎麼辦?他們大多沒辦法好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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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想到一個「怎麼辦」,他的心就不停沈下去;但有些部分,甚至是連想都不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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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寫下經歷的朋友是位臨床心理師。她接到通知,某天會談的某位個案確診。「當下腦袋一片空白,很不確定當天對方是否有拉下口罩,在這之前我已經和孩子在家宅了一個禮拜,若我是無症狀帶原怎麼辦,心理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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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有年輕且無慢性病史的確診者猝死,讓「隱形缺氧」的話題浮上檯面。這也讓許多年輕的學子惶惶不安、蠢蠢欲動,真的開始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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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是人們在此刻第一個可能會出現的強烈情緒。我們感受到生死的威脅逼近,想要戰鬥(如果有對手的話)或逃跑(如果逃得掉的話),若打不過、逃不走,還可能進入凍結癱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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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是為了提醒我們威脅有多靠近,提醒我們每日如常的生活其實可能是一種幻想。適當的恐懼,讓我們得以正視風險的存在、做出未雨綢繆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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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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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是一座孤島,我們活在社群中。當想到自己可能影響到的其他人,會有另一種強烈的情緒出現:「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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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自責,不由得讓我想起SARS當年,好友兼同事心怡發燒疑似染疫,被居家隔離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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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們都在台大醫院實習。她在神經科,我和另一個同學勝翔在家醫科。疫情初起,人心惶惶;SARS是新的敵人,無人熟悉;學校對於是否要召回實習生,意見分歧。我們雖然會盡量避免在大樓間移動(當天只待在舊館做門診業務,或只待在新館做病房業務),但同學間仍忍不住抱團取暖、互相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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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忍不住,讓我們三人在某天中午一起吃了飯。而後當天傍晚,心怡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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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當時的她,其實沒有太多害怕,但想到我和勝翔,心中滿滿自責,反覆想著會不會因此害到我們。當打電話告知我們的時候,想要強顏歡笑,卻笑中帶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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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 陳茻 最近也寫下一篇經歷,提到「第一時間想起妻小家人,而後馬上又想起我的學生。我開始回憶我上課的時候有沒有把口罩戴好。有吧,我有好好消毒吧,我如何如何。但無論如何去想,總有一股不理性的自責情緒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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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責」,不是犯錯的人才會有的情緒。當此之時,即使每天小心翼翼帶著口罩、噴酒精消毒的人,也無法百分之百確認自己不會被傳染。如果已經萬般小心,卻還是確診、更感染身邊最愛的親友,那樣的自責,其實比什麼都更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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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責」,讓我們感受到對身邊他者的強烈責任,讓我們真的看見他人的存在、把他人安危放在心上。適當的自責,其實會產生人與人之間的連結,也讓我們對他人多一些慈悲與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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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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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第一個故事中的朋友。當他去到急診,又是另一個挑戰。雖然在路上福至心靈,趕忙跟小朋友說了要「讓棉花棒到鼻孔裡探險」的故事,但實際上來到急診,篩檢的不舒服仍然是小朋友難以忍受的。於是,他一手抱著四歲多正在大哭的老二,試圖控制他被採檢;另一手還得壓著一歲多、採檢完也在大哭還掛著鼻血的老么。而三袋行李,身邊沒人敢幫忙、又怕地板髒,該放還是掛在身上?那模樣,說多狼狽有多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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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告訴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人能回答他腦中那堆「怎麼辦」的問題。我幫他命名出當時那種強烈的感覺,其實不是恐懼,更多是「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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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茻也寫到:「有太多事我需要弄清楚了。我到底何時要被隔離?如果我確診,那妻子孩子該如何安置?孩子只有兩個月,有社工會接手嗎?我需要去篩檢嗎?有防疫專車會來嗎?什麼條件符合才會被匡列?沒有答案,只有不斷重複的台詞:『我們不清楚』『要等疫調單位』『要醫生判斷』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茫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生氣,我知道他也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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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家曾經做過這樣的實驗:實驗者讓狗待在籠子裡,每當警示燈亮起,地板就通電。通電時,狗可以跳過小柵欄,逃到沒有電的另半邊籠子裡。很快地,狗兒就學會「看到警示燈就跳到另一邊」。不過,心理學家後來做了壞心的版本:即使逃到另半邊籠子,地板還是有電。於是很快地,狗兒又學會了:「做什麼都沒用」;當警示燈亮起,牠會趴在地板上,縮起身體,等待電流過去。最後,即使把牠放回正常的、逃得掉的籠子,牠也仍舊會縮在地板等待,放棄得以不被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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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助」,正是當我們認為「做什麼都沒用」時,心中最強烈的感受。我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或覺得自己嘗試了所有的努力,仍無法改變困境。這樣的感受,甚至可能讓我們看不見環境的改變與機會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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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助」,其實也是一種保存能量的方式,讓我們在真正無望的情境中,不浪費多餘的體力、腦力與心力。適當的無助,也可能讓我們願意放下尊嚴,開口尋求幫助,從而創造出過去未曾接觸到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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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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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議員林亮君,前陣子也被隔離採檢。她的臉書貼文有這麼一段:「同仁打電話給民眾,說由於我們辦公室有確診者,某日您前來服務處也將會被匡列,希望您要自主管理到某日,沒想到電話那頭是一陣狂罵『垃圾,你們都是垃圾!會害我得病不能出門』,也有民眾對我的確診同仁指指點點說一些十分難堪的話語。我實在很生氣,也十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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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位帶著兩個孩子前往急診的朋友,也描述當他坐上救護車時,聽見鄰居用力關門、大聲耳語的聲音。後來他身邊謠言四起,甚至有來自其他縣市的朋友傳訊詢問,聽說有人確診云云(渾然不知他正是謠言的中心,而且其實他沒有確診)。沒錯,當疑似確診或確診時,可能會遇到最殘酷的人性: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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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世紀,歐洲蔓延著痲瘋病;高度的傳染性,讓世人極度恐懼。為了擺脫威脅,開始有人把病人放在船上,漂流遠方,史稱「愚人船」。於是,這些被排斥的異己之聲,再也沒有人願意聆聽。林亮君那種生氣與心疼的感覺,其實是一種「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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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是當我們自認沒有做錯什麼,卻被誤解、錯待、冤枉,卻無從辯解、無人聆聽、無法靠近時的痛苦感受。委屈的人覺得自己明明不是故意(染疫)的,卻感覺自己被(社會)放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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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的人常常會生氣,因為我們心裡有滿滿壓抑的感覺想要釋放。委屈讓我們想要用力伸展、用力表達出自己。適當的委屈,其實讓我們更有勇氣挺身而出,矯正我們心中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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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自責」、「無助」、「委屈」,正是當人們接受到可能要「隔離篩檢」的通知時,可能會產生的初級情緒反應。至於後續最常出現的「憤怒」反應,可以參考先前另一篇「#息怒靜心 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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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已經看過四種不同情緒的故事。如果可以,接下來給自己一點時間,照著以下的步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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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擬Simul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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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做一個深呼吸。將自己帶入上述的場景,體會那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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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些故事真的難以帶入,也可以回想一個「可比擬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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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可比擬的經驗?例如孩子雖然無法真正理解失去摯愛的傷痛,但也許可以想像心愛的狗狗過世,或是最愛的糖果紙被丟掉。這種「失落」的經驗看似天差地遠,但是仍然算是某種「可比擬」的失落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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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們也可以分別想像一個可比擬「恐懼」、「自責」、「無助」、「委屈」的人生經驗,並且體會這段回憶帶給我們的身體感覺、想法與情緒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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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引發出的情緒,就是「心理抗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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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喚醒Evo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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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做一個深呼吸。回想一下:當時的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問題是如何解決的?如何超越當時的恐懼、自責、無助、委屈,來到這裡的?運用了什麼資源?得到了什麼幫助?創造了什麼樣的結局?學到了什麼經驗?得到了什麼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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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的生命中,早有許多成功因應的經驗;只是在情緒高張的時刻,那些內在的資源會被我們「忘記」。很多時候,我們不一定需要學會全新的能力,而是需要辨識出這是我們已經完成的挑戰,將我們的舊能力重新組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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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們要找出這些能力,並且好好體會當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因為我們其實已經做到過)時,心中升起的自信與能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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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被喚起的自信,就是「心理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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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鞏固Consolid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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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做一個深呼吸。把過去曾經成功轉化困境的自信,融入現在的場景。想像自己今天忽然得知接觸過確診者,需要隔離採檢,知道自己可能會出現「恐懼」、「自責」、「無助」、「委屈」的情緒。然後——準備好面對它!相信自己可以度過、也知道自己可以度過,更知道這些情緒不會擊垮自己。接著引導自己想像,在那樣的時刻,自己正專注在接下來應該採取的適切行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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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仍然可以有情緒,然而我們得以讓情緒留在「適當的程度」,並且帶給我們最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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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當完成以上「SEC」步驟後,再做一個深呼吸,感謝自己花時間看了這篇文章,做了練習,帶給自己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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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個簡單的「SEC」步驟中,為自己秒打一劑「心理疫苗」。果若事件發生(我們每個人現在真的必須要把這樣的可能性放在心中),便能有足夠的心理抗體應對;同時,因為這樣的心理疫苗,也讓此刻的自己更加謹慎:勤洗手、戴口罩、避免不必要的社交與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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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也可能幫助我們彼此,獲得群體的心理免疫,讓我們的社群,變得更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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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真的同島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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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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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中提到的陳茻的經驗
https://www.facebook.com/permalink.php?story_fbid=4181225211899150&id=100000351387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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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中提到的林亮君的經驗
https://www.facebook.com/permalink.php?story_fbid=4181225211899150&id=100000351387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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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豪與長揚之前製作的息怒靜心五步驟
https://www.facebook.com/KnKpsy/posts/361263768678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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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師想跟你說製作的的隔離心理學
https://www.facebook.com/KnKpsy/posts/360524175419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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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心理系陳淑惠老師翻譯的家長/照顧者協助家庭因應COVID-19疫情指南
https://www.facebook.com/suehuei.chen/posts/4683708274989717
偽聲練習台詞 在 兔子推推x深層按摩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老佛爺是放在心裡面尊重的!]
生活中,總有些場景會在心底浮現一句電影台詞。
教室裡,留給我一個印象。正當我要發問、提出異議的同時,可能太好奇、開心和興奮了,所以,語速變快、音量變大。
這時候,老師說:「注意你的音量和態度!」
也可能在一來一回的對話之中,對於某些難點的爭論,慢慢的開始各持己見,逐漸吵的面紅耳赤,還有同學們跟著起鬨。
這時候,老師又說:「保持恭敬!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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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非常困惑的要求,方才你不是剛說完:「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提出來?有想說的話,都可以話,不用擔心。」嗎?
怎麼現在,正要討論到最精采、最重要的地方,你突然中止他人的思路,轉向要求修飾表達的方法?What!
難不成,我們是在討論「態度與恭敬」的議題嗎?
如果不是,為什麼要離題呢?是因為被挑戰了嗎?
也有些故事是這麼說的,與跟女朋友吵架,當她說出:「你好好講話,幹嘛說話這麼兇!」的時候,你就知道你說對了。
心裡又浮出一句「葉問」的台詞:
「我們練武之人底氣足,有時說話就是大聲。」
「不過,說話大聲不代表沒有禮貌。」
說話大聲不代表沒禮貌,有禮貌不代表一定小聲說。
說話小聲不代表有禮貌,沒禮貌的發言不分大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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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習慣的說話方式、語速、音量,縱然每個人都不一樣,卻可以練習讓更多人接受自己的表達,而去調整、改變。
怎麼可以討論到一半向對方說「你在大聲什麼啦!」呢?
或許這時候,正是對方推展思路到極致的時刻。
偶爾,內心中的心思會偽裝成一句周星馳的台詞:
「老佛爺是放在心裡面尊重的!像你這樣整天掛在嘴邊講,毫不介意,你是何居心?」
其實,只是對要求他人尊重的控訴,但卻顯得太過憤怒了。
在很多時刻,電影只是說出人們的心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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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禮貌與和緩說話,卻不能去要求別人。
也不應該是在「討論問題」的時候提出來。
討論問題的時候,就應該好好的討論問題。
提出自己的看法,互相聆聽、核對並確認。
好好的切磋彼此心意、想法、理念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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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聲練習台詞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我一直愛著你,我盡力了(I always love you, and I did my best.)」潔恩流淚地說,聽完這話的霍金,哭了。
我們都要為自己活下去,我們的人生並不是依附在他人身上。他離開了,我們的日子仍要繼續。這個視野的轉換,對我來說,不是廉價的自我安慰,它是深層的覺察,是對自我的疼惜,也是我們愛自己的練習,是我們能夠再往前走的動力。
她把焦點放在自己的努力,而非他人的回應,她把焦點放在過程的付出,而非最後的結果。她知道自己盡力了,而她的努力不是由霍金的回應來證明,她知道她對得起自己,她的價值也不是因為對方離開就遭到否定。
關係有開始的時候,也有結束的一天。但關係沒有未來,並不代表你們擁有的過去就沒有意義,那些曾有的美好,都已經存在你的生命經驗裡,是誰也拿不走的曾經。我們能做的是珍惜彼此給予的曾經,對於不能繼續陪伴的未來,最好的禮物,僅是祝福而已。
取自《影癒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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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收假完要工作,會需要一點時間適應,辛苦了。再一下下,就可以休息了。
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也隨著劇情起伏而流淚,揪心、虐心,但最後也跟著主角走向雲淡風輕。我很喜歡這部電影,也很期待能好好在觀影之後,跟現場的朋友盡情討論。
作者的註解我相當喜歡,伴侶關係反映的,最終是自己跟自己的關係。看重自己的價值,不因結果而否定自己,這是我特別要拿來跟朋友們一起學習的課題。
祝願您,記得為自己盡力,就足以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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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愛著你,我盡力了。」
──《愛的萬物論》(Theory of Everything, 2014)
【文/ 黃柏威】
「以前你有邀約,都會第一個告訴我。」《愛的萬物論》裡妻子潔恩對霍金這麼說。也是這一刻,她知道有人取代她在丈夫心底的位子。
潔恩與霍金結婚了二十五年,過去在霍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可說是潔恩一手將他拉出谷底。當時霍金得了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醫生預言他只能再活兩年,霍金因此灰心喪志,每天把自己關在宿舍,不願踏出房門一步,但當時他的女朋友潔恩,沒有放棄希望,持續鼓勵霍金面對生活,她堅毅的態度讓人動容,才讓霍金繼續回到學校完成學業,到日後成了家喻戶曉的科學家。
更出乎人意外的是,當年的潔恩不只陪伴霍金走出低谷,她還想跟霍金結婚,縱使霍金的父親極力反對,還找了潔恩當面溝通,他以為潔恩沒有仔細考慮清楚後果,無視醫生對霍金的病情評估,沒想到,潔恩的態度堅定,她知道這是自己清楚的決定,並非一時衝動的舉動, 她不是天真的以為事情會很簡單,她知道往後的日子必然辛苦,但愛情裡相知相守的至高性, 對她來說,似乎毋庸置疑,就算前頭再多風雨,因為愛情,就能前行。
「假如你是潔恩,在這個時候會和霍金結婚的請舉手?」我常在演講中調查聽眾的態度。
通常年輕大學生族群通常舉手的人多,但若在已婚人士團體裡詢問時,舉手的人很少,兩者形成很大對比,或許對真正處在婚姻關係的人來說,深知婚姻生活的難處與不易,對於給出承諾,現在就變得保守謹慎許多。
潔恩選擇結婚,反映了她堅定的意志。電影也拍出他們婚禮的場景,雖然沒有對話,只有畫面搭上配樂帶過,但看見他們穿著西裝與白紗走上紅毯、裡頭有牧師證婚、有眾人的祝福、有美麗的鮮花擁簇。我若是潔恩,大概沒有堅定的勇氣,說自己一定想和霍金結婚,但看完這段婚禮場景後,似乎對潔恩的想法多了一點理解,她並不是對霍金的病情視而不見,相反的,或許就是他知道霍金只能活兩年,因此她希望在霍金有限的歲月裡,也能有婚姻生活的體驗,而希望自己就是那個能陪霍金走上紅毯的人,她也想把自己心裡最重要的位子,留給霍金吧!
結婚對身為基督徒的潔恩而言,是重要的生命立約儀式,並且那也是一個公開接受眾人祝福的機會,如此說來,這是婚禮很大的意義,她希望這段愛情是被祝福與肯定的吧!
兩人不僅結婚,還生了孩子。
「你們會生孩子的,請舉手?」我繼續問著剛剛舉手說會結婚的聽眾們,但現在幾乎沒有人舉著。大家說這太辛苦了,很難想像萬一霍金不幸過世,獨自撫養孩子所要承受的辛勞與壓力,但也由此再次可見,潔恩的堅毅性格,彷彿沒有事情會是她的阻礙,別人眼中的限制, 對她來說,她從不願輕易降服,也不會放棄追求。
但隨著霍金的病情越加嚴重,手與腳都逐漸萎縮,他的生活自理能力越來約低,這也意味著潔恩的負擔更重了,霍金無法自己進食,吃飯得靠太太餵食,他也無法自行穿衣,也得靠太太協助。電影有一幕,潔恩正幫霍金脫掉身上毛衣,但脫到一半,毛衣罩著頭時,房外的嬰兒哭了,潔恩只好先去照顧寶寶,她再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霍金的頭,就這樣被罩了兩小時。
可想而知,一個家庭所有的勞務工作,如今都落在潔恩身上了,她臉上過往的笑容,現在早已不見,鏡頭帶到她的時候,都已是滿臉疲憊。之後,他們又生了第二個小孩,也別忘了,潔恩自己同時也在攻讀博士學位,她並不是全職的家庭主婦,蠟燭多頭燒的情況,讓她瀕臨崩潰邊緣。
前文曾經提到潔恩跟霍金反映過自己的壓力,她希望能有幫手來協助,但當時的霍金,未能好好回應潔恩的需求,甚至他拒絕的態度,都讓潔恩覺得自己的感受是被忽略的吧,那其實是很深的孤單,潔恩不是要強人所難,要霍金來分擔責任,但若連自己的感受都得不到霍金的關心與照顧的時候,這段關係還剩什麼呢?
她愛霍金,她知道這是自己的選擇,在這段關係裡,她還有自己的承諾。
得不到霍金支持的她,仍需要找到壓力出口的潔恩,在母親的建議下,潔恩重拾以往的興趣, 她愛唱歌,於是她參加了教會的詩斑,因而認識詩班指揮喬納森,也請了喬納森來家裡當孩子的鋼琴家教,喬納森看見霍金的情況,也看見了這個家庭的匱乏與需要,主動提及自己可以來當幫手,不同以往的是,過去總反對潔恩請幫手的霍金,這次竟然答應了。
「你需要幫手,我不反對。」霍金說。
這幕很感人,因為霍金終於回應了潔恩的需求,這表示他看見潔恩的辛苦,他願意跟她一起解決,收到這份心意的潔恩是感動的,她起身坐到霍金的身邊,她抱著他,讓先生知道她的感謝。但若細看霍金的表情,他其實哭了,這對他來說,似乎不是容易的決定。
「為什麼霍金哭了呢?」我們也常討論這問題。
或許一方面這意味著他得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答應找幫手,就是真的承認目前自己的不足吧!另一方面,他可能也擔心讓喬納森的到來,會不會造成他們婚姻關係的威脅,畢竟這男子四肢健全、溫柔體貼,他能給出潔恩許多自己不能給出的東西。但即便如此,霍金還是答應了,這一次,他願意放下自己的焦慮與擔心,先去回應太太的需求,說來,那是他給出的愛呀!
喬納森成了霍金一家的好幫手,能帶霍金一家出遊,分擔潔恩的勞務,甚至現在潔恩還能與霍金坐下好好喝茶,享受喬納森演奏的音樂,他們的生活品質因此得到很大的改善,潔恩終於也重展笑顏。但這確實對潔恩與霍金的婚姻關係形成挑戰,潔恩在喬納森身上滿足了她無法從霍金身上得到的陪伴,曖昧的情愫在兩人中間悄悄滋長,但兩人並未說破這點,也僅維持著朋友關係。直到霍金與潔恩的第三個孩子出生,霍金的家人卻對孩子的生父有所質疑,甚至要潔恩說清楚講明白,孩子究竟是誰的?是霍金?還是喬納森的?
難以承受他人質疑眼光的喬納森,決定要離開霍金一家,但在面對潔恩的挽留時,喬納森說了另一個決定離開的重要原因。
「我對妳產生感情了!」喬納森對潔恩說。
但讓我們張大嘴巴感到驚訝的是潔恩直白的回應。
「我也是。」潔恩說。
這可能是史上最詭異的告白場合了(當時的場景在潔恩的公婆家庭院)。喬納森聽完,只說了聲謝謝,他知道,這是他更要離開的理由了。
潔恩對喬納森的情意,其實並不難理解,相較於霍金,他倆更像是共同生活、解決困難、相互支持的伴侶,在情感層面,她未否定自己的真實感受,但在承諾方面,霍金是自己的丈夫,她是霍金的妻子,她看重婚姻之約,看重自己許下的承諾,也因此她沒選擇離開丈夫,不管從哪個層面來看,其實這都是愛呀!而愛從來就不簡單。
得知潔恩感受的喬納森,主動選擇離開關係,也是因為愛啊!他承認他愛潔恩,但他知道這個愛,若不小心可能會帶給潔恩的家庭傷害。雖然他愛潔恩,但他的愛,不是要把潔恩與自己綁在一起,他的愛,更像是種放手,不讓潔恩承擔更大的危險與責難。
你知道後來喬納森是怎麼又回到霍金家的嗎?
電影裡是霍金拎著啤酒去找喬納森,在這場哥們的談話裡,他拜託喬納森回來,原因是他希望潔恩快樂。
在我心裡,這是偉大的愛情故事。偉大之處,不是說主角們做了哪些了不起的事蹟,我覺得的偉大,是指故事呈現了愛情的複雜性,這裡頭的愛,都不是用片面的單一價值可以評論,它包含了愛的各種面貌,拓展著我們對於愛的想像。
但峰迴路轉的故事還沒完呢!
霍金因為肺炎動了氣切手術,但這也讓他無法再開口說話,失去口語表達能力的霍金,再次陷入生命幽暗的低谷,而潔恩依舊是那個堅毅的潔恩,她努力想把霍金拉上來,她教他使用讀字色版溝通,但這次不論她多努力,霍金都好難好難做到,兩人在當中都挫折無比,這也暗喻著兩人在關係中失去了溝通的語言,而當兩人無法溝通彼此心意,關係自然走向疏遠。甚至在潔恩的表達裡,你會感覺霍金是個難搞的病人。
潔恩與霍金在溝通上遇到的挫折,與後來霍金與看護伊蓮的互動形成強烈對比,伊蓮的專業,讓她很快就能解讀霍金的心意,她能引導霍金表達,能接納霍金的感受、同時又欣賞著霍金的幽默,兩人的溝通顯得通暢愉快。
霍金的生活,重拾了笑容,只是這次帶他走出低谷的人,不是潔恩,而是伊蓮。兩人的關係越走越近,霍金在語言中也有意無意透露出對伊蓮的重視。
終於來到了那天。
「我問過伊連,要不要跟我去美國,她會照顧我」霍金告知潔恩。
其實霍金也非神經大條,在他要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猶豫了一會,才決定按出傳送鍵(此時的霍金已經無法說話,得靠電腦輔助發音)。他會猶豫,表示他知道這句話非同小可,若說出口,平靜的湖面就會起了風浪,但他似乎想賭一把,若潔恩沒有太大反應,彷彿也可蒙混過關。
但關係改變的痕跡,就藏在這句話裡吧!敏感的潔恩解讀到了,她知道現在對霍金來說,伊蓮是更重要的人。因此她回了這句「以前你有邀約,都會第一個告訴我」,道出了潔恩的失落,她知道他們的關係,已經來到了盡頭。
「又得了一個獎,我有什麼辦法呢」他回。
一開始霍金仍打哈哈帶過,維持他習慣的玩笑姿態,卻完全忽略了潔恩的失落情緒,只是一昧地想替自我解釋,直到他看見潔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收起了嬉笑,說出了「對不起」三字。
「幾年了?」他問。
「醫生說兩年,沒想到卻這麼多年」潔恩說完,哭了出來。
霍金的眼裡也泛著淚水了,然後他推著輪椅往潔恩身邊去,陪著她哭泣。
雖然兩人情緣已盡,他們的關係走到了最後,但在最後一刻,他們靠彼此好近,在最後一刻, 他們願意貼近彼此的悲傷,給彼此最後的溫柔與陪伴。
「我一直愛著你,我盡力了(I always love you, and I did my best.)」潔恩流淚地說,聽完這話的霍金,哭了。
他們握著手,流著淚,一起哀悼逝去的愛情,哀悼這大輩子兩人一起走過的關係。戲外的人們,大概也是哭著看這段吧!
霍金與潔恩的分手場景,是我看過最動人的分手戲。每一次看,都還是很容易被當中的情感所打動。一方面是因為兩人最後的溫柔陪伴,也許它過於理想,很少人的分手場景會是如此平和,但就是如此,才更讓人覺得它溫柔到讓人想落淚。
另一個被打動的點,就是潔恩面對關係結束的態度。
霍金有了新歡,潔恩當然難受,但她沒有嘶吼,她只是流著淚對霍金說:「我一直深愛著你,我盡力了。」
潔恩一向是為自己情感負責的人,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如此。因為愛情,她不顧疾病與死亡的威脅,勇敢與霍金結婚。結婚後,她承擔所有家務、全心照顧霍金生活,即便她曾對喬納森動了心,但她也未背棄婚姻誓約,直到霍金愛上伊蓮、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再是霍金生活中最重要的伴侶了。
她當然很難受,但她依然為自己的感情負責、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沒有說「我這樣照顧你,你卻那樣對我?」「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以背叛我?」「我這些年的付出算什麼?你怎麼對得起我?」
她只是說「我一直深愛著你,我盡力了」。
她沒有要霍金為她的付出負責、沒有要求霍金因為她的付出就得給出相對的回報。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回應著自己心中的愛,她知道自己盡力了,意味著自己也不可能給出更多,而當自己盡力,仍得不到這份感情後,她也得接納自己過去的付出、看重自己的努力。
這當然不容易,而且好痛呀!
為此,我們應該大哭一場,那是我們對自己過去付出的尊重,那痛苦需要我們用力哀悼。
但請別一直把焦點放在對方身上,因為那終會讓我們失力。這也是潔恩面對分手時所展現的態度,她把焦點放在自己的努力,而非他人的回應,她把焦點放在過程的付出,而非最後的結果。她知道自己盡力了,而她的努力不是由霍金的回應來證明,她知道她對得起自己,她的價值也不是因為對方離開就遭到否定。
分手時候,你看的是「自己的努力」,還是「他人的回應」?對你來說,「過程的付出」有價值?還是「最後的結果」才重要呢?
關係不是控制,我們永遠無法要求對方的回應。要生出放手的勇氣,得要看見「自己的努力」、看重「過程的付出」才行。
有人會問,這樣難道不是一種自我催眠與安慰嗎?但我想說,我們都要為自己活下去,我們的人生並不是依附在他人身上。他離開了,我們的日子仍要繼續。這個視野的轉換,對我來說,不是廉價的自我安慰,它是深層的覺察,是對自我的疼惜,也是我們愛自己的練習,是我們能夠再往前走的動力。
我們可以從霍金與潔恩的故事中,覺察與反思自己在關係中的樣子,不論是關係中的溝通與互動、面對關係生變的應對方式、特別是當愛情結束的時候,如何生出放手的勇氣。
這件事,當然沒有一定公式,每個人的生命經驗不同,處理的方式自然不同。但從潔恩的身上,或許可以找到一些參考:
一、珍惜、看重自己的付出:她沒有因為關係結束,或是得不到的對方的回應,就認為自己過去的付出無用或沒有意義,反而她接納並珍惜自己的付出,她看見這些努力對自己的意義, 這些意義不是建立在對方的回應上。當然,這不表示對方沒有回應時不會痛苦,一定很痛啊! 只是她沒有因為這些痛苦,就貶抑否定了自己的努力,她知道就算對方沒有回應,她的努力、和努力所代表的意義也不會消逝。
二、接納無法掌控的結果:潔恩知道自己盡力了,而當盡了全力還得不到對方的心,她知道時候到了。對這段關係,她知道自己無法付出更多了,再多就是再苛求自己了,既然自己無法付出更多,這就是她無法掌控的事了,她得要放過自己,她給出了接納,接受自己努力之後,但沒有結果的結果。
三、接納對方為自己的情感負責:潔恩一向是為自己情感負責的人,或許也是如此,她尊重霍金為自己的情感負責,她想要的是真誠的關係,而不是對方的虛偽與配合。再說一次,這不代表不痛啊!放手的勇氣,絕對不是「不痛的勇氣」,對我來說,不痛不是勇氣,那可能是種逃避。
放手的勇氣,是帶著痛苦但仍往前走的勇氣。
關係有開始的時候,也有結束的一天。但關係沒有未來,並不代表你們擁有的過去就沒有意義,那些曾有的美好,都已經存在你的生命經驗裡,是誰也拿不走的曾經。我們能做的是珍惜彼此給予的曾經,對於不能繼續陪伴的未來,最好的禮物,僅是祝福而已。
「如果我們分手,那過去所經歷不是都沒意義了嗎?」有人問。
《愛的萬物論》片尾的最後一句台詞,給了我們一個答案。
在科學成就上備受肯定的霍金,日後得到了英國女王的接見。但他去白金漢宮,晉見女王時所帶的伴侶,不是伊蓮,而是當時已經離了婚的潔恩。在電影前段,潔恩曾表達過自己對英國女王的喜愛,霍金沒有忘記這點,在這時候,他帶她去,也是一種回應。
話說起來,在這件事上,霍金也算有情意義,因為霍金之所以會有如今的成就,潔恩大半輩子的陪伴與照顧,是背後最重要的支持,沒有潔恩的付出,就沒有今日的霍金吧!因此在這榮耀的時刻,他選擇與潔恩共享,都表達著雖然兩人婚姻結束,但他仍舊珍惜看重兩人過去的相處,表達出他對這段關係的感謝。
當他們在皇宮的花園,潔恩對霍金說:「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都很不凡吧!」潔恩的話,也肯定著他們共有的過去。
接著,霍金敲了手上的機器(這是他現在的發聲方式),潔恩湊過去問他在打什麼,我們才聽見霍金的電腦輔助語音,說「看看我們的孩子們」。然後,眼前是他們三個風度翩翩、亭亭玉立的孩子,迎面走來,這是他們愛情的結晶,是他們留給世界的禮物。
「看看我們的孩子們」是電影的最後一次台詞,但英文的原文,說是「Look what we made」
(看看我們做的吧!)。
電影結束在這句,很有寓意。過去的經歷有沒有意義,其實就取決於「Look what we made」吧!整部電影讓我們「look what they made 」,縱使他們沒有未來,但我們都看見他們經歷與成就的一切,雖然他們走向分離,但他們的過去與故事,並不是一片荒蕪,他們曾有的快樂, 仍存在他們的生命記憶裡,他們沒讓任何人抹去。
因為他們的珍惜,就保存了過去的意義。
「Look what we made」,你在逝去的愛情裡,看見了什麼呢?看看你們經歷的曾經,那裡頭的故事,都讓你成為現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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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取自
影癒心事:他的電影,你的愛情,心理師陪你走過關係四部曲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45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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