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是劫是緣………
「妳、妳們……」武定侯指著妻女的手氣到顫抖哆嗦。「那日是我親眼所見,明明就是湘兒欺辱魚姐兒,氣焰何等囂張,難道妳要說我是眼瞎目拙,或是我也在給魚姐兒做臉面?夫人,妳幾時變得這般是非不明、黑白不分了?」
「好呀,老爺就是看我們娘幾個不順眼了,您眼中只有嫡嫡親的外甥女,倒把自己的妻兒子女全拋在腦後了?」武定侯夫人滿眼淚水,尖銳而哀戚地對上他的目光。
「妳!妳!簡直不可理喻!」武定侯跳腳,高高揚起的大手卻怎麼也甩不下去。
安侍郎見著這在外頭英武剛毅果決的大舅子,卻被個后宅女人拿捏至此,不禁暗暗冷笑了一聲。
武定侯府……這就是百年貴冑士族,一朝氣數將盡的預兆……
眼看靈堂鬧成不可開交,自家妻子已伏在棺木前哀哀痛哭得恁事不知,安侍郎生怕自家女兒再度受屈,只得悄悄讓她先退下避一避。
安魚裹著厚厚的雪白兔毛裘衣,長長的衣襬垂地,緩緩地獨自走向侯府後花園中的湖邊。
……魚姐兒以前最喜歡在園子裡的暖閣賞雪賞湖景了,不如讓姚嬤嬤他們服侍妳去散散心透透氣兒罷?來人,把我那只翠金泥滾珠手爐給表小姐,務必伺候好了,若是讓姐兒凍著了,仔細你們的皮……
那個英氣中透著慈祥的老人,親近疼愛的話聲言猶在耳,可如今卻已不在人世,徒留冷棺一具了。
武定侯太夫人的離世令人感慨難過,但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安魚,且前世她見過的,親手了結的,或陌生或熟悉、或親近或仇敵之人的傷逝還少了嗎?
人生一場,如幻夢泡影,總有三頭六臂,傾擎天拔地之力,也不能挽回。
她默默注視著煙波渺渺的湖面……
乾元帝嚴延又在同樣的地點看見這個嬌小清瘦得彷彿一陣風吹來就會倒了的小姑娘了。
第一次見她,正處在狼狽情狀中,可她依然挺直身軀昂高下巴,眼神清亮而堅定得近乎倔強……隱隱有種凜然氣勢……眼熟得……令他心臟有一剎那停止跳動!
可,當看仔細了後,他自然知道她不是『她』。
嚴延恍惚中難掩深深的悵然……不覺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世上也只有一個萸娘姊姊,不管五官氣質再相像,誰都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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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難言何人說………
「住聲!」太夫人恨鐵不成鋼地輕喝止,精神奕奕的老臉浮上了一抹掩不住的疲憊。「難道妳要讓人知道,妳和自己娘家兄嫂不睦嗎?」
徐氏眼圈兒一紅,「連母親都不為我撐腰,任憑大嫂欺辱我們母女倆……這侯府還是我的娘家嗎?」
「妳──妳──就不能長點心嗎?」太夫人氣得胸口起伏,指著她哆嗦。
始終在旁邊不說話的安魚,小手一頭牽起外祖母一頭牽起娘──
「外祖母您息怒,娘親好的壞的都想跟您說說,雖然一時忘了分際,可這正證明娘心中最親近的還是外祖母您……」她話聲慢慢的,卻清脆柔和如風拂翠竹,教人胸中不覺澄澈而安心起來。
太夫人怒氣一消。
「……還有娘親,外祖母今日明著護的是侯府,可說到底還不是怕娘親您和舅母因一時口舌之爭,日後萬一種下心結,教舅舅究竟是該護著自家的妹子還是自己的娘子?」她對徐氏半哄半勸地笑笑。
徐氏呆呆地望著纖秀瘦弱的女兒。
太夫人則是滿眼欣慰,緊緊地攢緊了安魚的小手,感嘆笑道。「好孩子,比妳娘還要看得明白……將來必是個有福的。」
「娘……」徐氏一方面又是高興女兒被誇讚,一方面又覺得委屈,不由高高嘟起嘴道:「女兒哪裡是看不明白?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這侯府中最大的還是我,有我鎮著,妳大嫂只敢酸溜溜撓個幾句,卻也不敢多說多做些什麼,可娘難道能一輩子不死?」
徐氏也慌了,淚汪汪地扯著太夫人衣袖道:「娘定是長命百歲的,別說那些晦氣的話呀,我、我知道了,以後不跟大嫂賭氣也就是了。」
太夫人輕撫著小女兒的頭,歎道:「妳已是徐家婦,姑爺性子好,倒縱得妳和未出閣前一樣嬌嬌任性……現在有娘在,妳兄長們對妳自然親如手足,可將來各自兒孫多了,疏遠了,最後還能剩下幾分香火情?」
徐氏默默靠在太夫人身邊流淚,哽咽道:「娘說的我都懂,可明明兩年前大嫂對我家魚姐兒愛若親女,口口聲聲要給絃歌兒定──」
太夫人微驚,忙重重咳了一聲,轉過頭對安魚親切笑道:「魚姐兒以前最喜歡在園子裡的暖閣賞雪賞湖景了,不如讓姚嬤嬤他們服侍妳去散散心透透氣兒罷?來人,把我那只翠金泥滾珠手爐給表小姐,務必伺候好了,若是讓姐兒凍著了,仔細你們的皮。」
安魚微笑。「謝謝外祖母,有勞姚嬤嬤了。」
百年侯府,從亭台樓閣樹木山石間,處處可見其古樸蒼勁底蘊厚重……
她在珠兒蕊兒和姚嬤嬤的簇擁下慢慢走過長廊,腳下踏過的每一塊青石磚累積的都是歲月痕跡。
論理說,武定侯如今正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勢,又是新皇信重的股肱武臣之一,可安魚看著今日『靜安堂』上鬧的那一幕,心底還是不自禁浮現了一絲唏噓感慨。
有武定侯夫人這樣心胸狹隘短視的當家主母,勇武剛毅的武定侯將來的青雲路能走多久走多遠?怕還是未知之數。
安魚正沉思間,忽然前頭出現了個嬌媚輕靈身影,阻住了她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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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緣浮光掠影裡………
她腦中對於安魚的記憶一片空白,雖然早已託辭自己大病一場,忘了許多人與事,但畢竟舉手投足之間,自是和真正的安魚相差甚遠……
然而安魚芯子裡終究是曾做過皇后的人,頃刻間就穩穩沉下心來,決意相同見招拆招便是。
武定侯府門前早已有大管事和一干小廝迎在那兒,等著接侯府的小姑奶奶和表小姐進門,二門高高的門檻也卸下了,讓馬車一前一後駛進了侯府。
安魚和母親在丫鬟僕婦的環侍下進入武定侯太夫人居住的『靜安堂』,裡頭有地龍暖洋洋地烘托了一室如春,還有撲鼻而來的梅花香氣,更摻雜了濃濃的脂粉香味。
裡頭吱吱喳喳熱鬧喧嘩,一派富貴歡然氣象。
「姑奶奶和魚姐兒回來了?」
她抬頭,看見的第一眼就是坐在主位端寧珍貴紫檀木大榻上的白髮年老貴婦,年輕的時候想必是位難得的美人,如今雖然老了,卻蒼眉微挑,隱含英氣,慈祥中有著令人畏服的氣勢。
……老太太丰采依舊。
安魚眸底掠過了一絲懷念與感慨。
太夫人慈愛地對她招了招手,她緩慢從容步履款款來到太夫人身邊,帶著恰到好處的孺慕與溫柔恭敬行儀,淺淺一笑──
「外祖母。」
太夫人將她摟到身邊,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妳大好了,外祖母比什麼都歡喜……」
「可不是嗎?魚姐兒妳不知道妳這一病,妳外祖母可心疼了,侯府裡大把大把的人蔘靈芝蟲草都往裡填,妳要是再不好,可就對不起妳外祖母和我們侯府這片心了。」武定侯夫人在旁笑咪咪地道,狀似親暱,可在場的誰不是人精,如何聽不出話裡話外的酸刻諷刺?
徐氏臉拉了下來。「嫂嫂這什麼意思?」
「我這不是做舅母的也高興姐兒身子好透了嗎?小姑奶奶難道不高興?」武定侯夫人臉上笑意更深,倒令徐氏連發作也不能了。
太夫人目光如電,冷然掃向兒媳。「老大媳婦,妳這是對老身有意見?」
武定侯夫人一凜,臉色白了白,忙欠身連道不敢。
見太夫人動怒,其餘環侍的二夫人三夫人和一干金枝玉葉的孫女們也噤聲不語,唯有打頭的一個窈窕嬌俏小姑娘嘻嘻笑了,膽大無比地挨蹭向太夫人,扯著衣袖輕搖──
「祖母呀,誰讓您疼表妹疼得連我娘都吃醋了?不說我娘,連玥兒這心頭都直冒酸氣兒呢,不過再一想,表妹確實是個可人疼的,又生得這般好模樣,都把我們這些姊姊比到二門外去啦!」
安魚眸光微挑,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個『表姊』。
「妳這小妮子,就會胡攪蠻纏……」太夫人豈會不知自家嫡親孫女兒的用意,可這孫女兒向來伶俐聰慧,有她這麼一打趣兒,倒也化解了此際的僵局,不禁滿眼寵溺地笑罵道:「虧得妳姑母和表妹是自家人不會往心裡去,否則真真該打妳兩下子手掌心才罷休呢。」
徐氏臉一陣紅一陣白,難掩嬌嗔埋怨地看了自家母親一眼──說到底,女兒和外孫女還是親不過親兒媳和親孫女了?
武定侯太夫人被女兒怨懟受傷的眼神一堵,心下微微酸澀,只能搖搖頭,先故作平靜含笑地讓所有人都各自回院休息,才來好好跟女兒剖析說道。
安魚默默觀察著這一切,至此也忍不住暗暗喟嘆。
世家名門內宅也不甚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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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一走空,徐氏還是憋不住嚷嚷起來。「娘,大嫂這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