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伐利亞主權困境」下的台灣
「主權困境」纏繞台灣已久。本文主旨在於指出,主權困境固然有極其現實的一面,然而它也是一種思維框架(MindSet)的產物。而,在當前世局演變下,尤其是2020美國大選後,人類對「主權」(Sovereignty)這概念,將經歷一次徹底的檢討。這場檢討,可能歷時十年甚至數十年,但台灣得在第一時間就跟上腳步,以免到時愕然或猶豫不決。
從400年歷史寬度來看(1624-2024),台灣的處境是個「西伐利亞的主權困境」。荷蘭人登陸台灣之後的24年,也就是1648年,歐洲自身的政教生態與封建生態之間的鬥爭終於到了一段落,簽下了西伐利亞合約(Westphalian Treaty), 奠定了今日我們所熟悉的「主權國家體系」(State Sovereignty)。1648年,台灣島還是個懵懂的化外之處,事實上,不要說台灣島了,連隔鄰大陸塊上的大清帝國對初生於歐洲的「主權」概念,都還完全無所認知,處於一種帝國思想和儒生「天下」概念的交互混沌期。
大清國的主權概念,是被西方逼出來的,或說打出來的。比如說,大清國下的台灣,頂多被「朝廷」視為一塊可有可無、屬己非己的蠻荒外島,但當時的日本已經西化,對「主權」的概念清晰,因此才會提出「割讓」台灣島的概念。大清朝廷覺得這樣很划算,原來本來自己就無法掌握的一塊地方,竟然還可以被「割讓主權」來平息威脅,真是太合適了。香港割讓給英國,也可做如是觀。甚至後來各地的「租界」,其實都可以這樣來看。
滿州人本來就沒有西方「主權」的概念,漢人儒生就更不用說了,只要能平息事端,讓你用用其實沒什麼了不起。所謂的「喪權辱國」都是後來比較了解了西方「主權」概念之後的事;至於什麼「民族恥辱」,更是在思想上抄襲了西方的民族國家概念之後發明出來的恥辱感,可以視為一種原先不懂、後來懂了之後的被耍弄感的代名詞。
不管你的祖先原來就住在台灣島上,還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來到台灣島上,今天你生活在台灣島上是一個活生生的現實。除非你決定不要這個島了,要移民到地球的其他地方去,否則你對於自身和這個島的關係,就不能不看清楚幾點歷史:
1. 今天世界上所謂的「主權體系」,不過只有400年歷史,台灣島上的人在意識上是晚到者,對「主權」的意識頂多不過100年。即使大如大清帝國,至死也對「主權」沒多少概念。後來的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對主權一開始也是一知半解。中華民國一開始還搞不清楚何謂主權,否則也不會發明什麼「中華民族」來企圖黏合人心。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剛開始根本就是蘇聯共產國際的一部份,「主權」也只是說說而已。
2. 主權體系起於歐洲,1648年的西伐利亞協議後,展開了漫長的領土邊界、誰應該被誰管的鬥爭,期間經歷了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戰,最終妥協出相互讓渡部份主權的歐盟。
3. 美國是一群被歐洲搞煩的、來自歐洲的人所建立的,原先只是殖民地,後來主權意識越來越清楚,就不惜一戰的獨立了。
川普,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他的作風,他實實在在得迫使美國人做出反省:究竟是「地球是平的」的全球化,還是老派的「西伐利亞主權體系」對美國比較好?
地球走到這一步,這個「川普大哉問」其實是世界性的;美國得回答,歐盟得回答,日本得回答,有朝一日台灣也得回答。只要是在思維清楚下自己做出的選擇,且願意付出對價,那就是對的。
(本文原刊於2020-12-30 聯合報)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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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大選亂象與台灣
台灣時間11月3日,美國大選投票日前一天,我曾為文說《這次美國總統大選的結果,不會在投票日11月3日的次日出台。事實上,最終結果能夠在12月15日出台,就算是夠快的了。甚至不能排除一直到總統就職日都還爭議不休,造成美國二戰以來、甚至內戰以來最大的憲政危機》。
現在,經過了三週的折騰,我依然持同樣看法。接下來近60天中,本屆總統川普依然有著極大的行政權力,足以做成兩件事:國內,築起制度性的高牆,使得支持他方向的至少7千萬選民及共和黨內志同道合者,繼續推動他的「清乾沼澤」的諾言。國外,採取決斷性的行動,以阻擋(60%民眾視為主要威脅的)中共的擴張。前者,與台灣只有遙遠的間接關係,而後者,無論其行動為何,台灣都會面臨即刻性的抉擇。台灣政府,沙盤推演工作得做足了;台灣社會,心理安全帶得繫緊了。
美國此次大選的亂局,反映的不只是美國的問題,而是整個地球秩序的問題,或說是人類組織秩序的問題。若看不到這點,可說就是沒看到過去400年的歷史格局。
微觀來看,我們可將其僅僅視為美國的憲法(或憲制)的一次危機。美憲自1789年以來兩百餘年,與時俱進得歷經了33次修憲(27次通過,6次未過),顯然當年立憲者具備了極大的思維彈性,但是依然無法全面照顧到國家未來一切可能發生的變化。當然,2020大選即將帶來的憲政危機,或許會以第34次修憲最終過關,但即使那樣也僅僅是微觀層次的過關。
美國的憲法,無疑是當今地球上各個國家憲法中最完善、最具彈性的一部,它帶著美國走過了南北內戰、一次世界大戰動員、二戰動員、冷戰、國內黑白人權衝突、性別權、持槍權、金融危機。。但是,再怎麼說,這些都是「美國」這單一「國家」的國家利益問題。
換句話說,憲法的發明及起源,為的是解決國家利益路途上的問題,對於其他國家的利益問題,不在本國憲法的範圍內。 這是西方1648年「西發利亞」(Westphalian) 國際體系以來的最基本假設。
因此,地球發展到今日面貌,宏觀來看,應該問的問題是:「憲法」這種依附於「國家」(Nation, 或State)為載體的秩序規範制度,當遇到「國際問題」時,究竟耐震度如何?20世紀以來,人類用所謂的「國際關係」、「國際法」或「外交」的補丁來試圖緩解這個根本問題,但隨著科技、通訊、交通的密集化,打補丁的方式很快就要行不通而崩盤了。
從1776年美國獨立戰爭以來,美國人就分兩派。一派承襲舊歐洲風格,講究全球化,一派崇尚拓荒自治。兩派之間的理念鬥爭,一直到今天,可說是美國國體內並存的兩個斷層地塊,時間到了就要摩擦地震。在「多邊主義、普世價值」下,干預他國內政,可說是全球派的一向傳統,而相對的,在「雙邊主義、美國優先」的價值觀下,自治派仗著美洲大陸的地緣優勢,一向傾向於「各國自救、自付成本」的精神。
川普所謂的「清乾沼澤」,劍鋒指得其實多屬全球派,「紅脖子」自然支持他。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自2016年的「通俄門」疑雲開始,「外國勢力」介入美國憲政的聖牛 – 選舉制度就已經開始了,2020的「通共門」疑雲更是雪上加霜。以2020態勢之激烈,全球派及自治派之間的鬥爭絕對無法善了,而是一次二戰以來的國格決鬥,即使後來通過新的憲法修正案暫時過渡,終戰還是要來臨的,也許就是2024。
說來確實有點弔詭,阻止中共全球擴張,原來應該是全球派的任務,現在竟然落到代表自治派的川普身上。而台灣遠在天涯海角之外,照理來講應該進入不了川普的法眼,而促成局面清晰化的卻又是他。看來,政治真的是陰陽辯證的啊!
(本文簡版刊於2020-11-27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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